作者: 刘湛秋
普里什文
幼芽正在开放,象巧克力的颜色,拖着绿色的小尾巴,而在每个绿色的小嘴上挂着一大颗亮晶晶的水珠。你摘下一个幼芽,用手指揉碎,可以闻到一股经久不散的白桦、白杨的树脂香味,或是稠李的惹人回忆往昔的特殊香味:你会想起,从前常常爬到树上去采那乌亮乌亮的果实,一把一把地关进嘴里连核吃下去,那么样的吃法,除了痛快以外,不知怎的从未有过一点儿不适的感觉。
晚上温暖宜人,静得出奇,你预料会有什么事就要发生,因为在这样寂静中,总会有事的。果然不出所料,树木仿佛彼此间开始对话了:一棵白桦同另一棵白桦远远地互相呼唤;一棵年幼的白杨象绿色的蜡烛似地立在空地上,正在为自己寻找一支同样的蜡烛;稠李们彼此伸出了抽华吐萼的枝条。原来,同我们人类比较的话,我们人类彼此招呼是用的声音,它们却用的是香味:此刻每一种花木都散发着自己的香味。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幼芽消失在黑暗中了,但是幼芽上的水珠却闪闪发光,就连在灌木丛中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水珠仍在发光。只有水珠和天空在发光:水珠从天空把光取来,在黑暗的森林中给我们照亮。
我仿佛觉得自己的全身缩小为一个饱含树脂的幼芽,想要迎着那独一无二的不认识的朋友开放。那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只要一等起他来,一切妨碍我行动的东西都会象尘烟一般消散了。
(潘安荣 译)
生活在世间的我们,由于匆忙,由于粗心,或者说由于缺少某种灵性,我们对周围的一切往往是视而不见的。因此,我们失去很多宝贵的思索和观察的乐趣。
我们有谁注意过幼芽的开放呢?我们只是偶而一掠而过,发出一声无所谓的叹息:“啊,抽芽了!”如是而已。
而在普氏的笔下,幼芽是完完全全有生命的。幼芽有巧克力的颜色,甚至有个绿色小尾巴,在夜晚,幼芽会发出光泽,会使整个森林散发出那种魅力。普氏和幼芽之间充满了特殊的感情,他品味着它们,把幼芽揉碎后去闻那特殊的香味,甚至能从气味中悟出这是植物中的招呼,是某种特殊的对话。
短短六七百字的散文诗,含有如此浓烈的内涵,使所有大而空的散文诗相形见拙。对文学来说,能告诉读者什么,始终是第一位的。这就需要作者进行独特的观察和发现。我们不能不佩服普氏对大自然的爱恋和感受力,并使我们这些浑沌者稍稍变得灵敏起来。
散文诗写得纯朴自然,在无雕琢中呈现出那真实的美。在静静地描绘出幼芽和夜晚之后,普氏终于升华了自己,并幻觉自己缩成饱含树汁的幼芽;他会为一个人开放,并为这个人到来而产生出战胜一切的勇气。这就是真善美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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