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宋生贵
郭风
慈爱的港呵,白帆和水手的母亲的海港,你站立在黄昏的门槛上,焦灼地期待着还没有归队的渔船;也以惜别的眼睛,目送那远扬的白帆,帆船上的拉缆的水手呵。
我们从远处望过去,看见港湾内有无数黑色的桅杆。那些满缀着补丁的褴褛的白帆也回来了,那些满身披着海洋的长征的倦怠的双桅船也回来了。那些贫穷的渔船也回来了。母亲的海港,以激动的两臂搂抱着她的自由的、永远流浪的子女们,听着他们各色各样的细诉,他们的抱负和在征途上的遭遇的叙述……
在海洋的神秘的薄雾里,初升的红色的下弦月浮起了。船夫们都在静静地睡眠;在海的歌唱里,在母亲的港湾的歌唱里,他们忘记了跋涉的辛酸,他们身受的伤痕,而梦见海以外有更宽阔的海。
永远操心的海港呵,明朝又是非常繁忙的日子呢。那经过一夜的休息,又要继续走上征途的白帆,将趁着潮水满涨的时候,满孕着海洋的风和太阳,在缆夫的力的呼喊里出发呵。
《港》写于1943年。当时,国内战火在燃烧,社会在动荡,善良的人民历受战事之累,饱经纷乱之苦,因此,平静、温馨,是人们普遍滋长着的心理期待。渔船和水手需要港湾,那不在水上劳作的人们同样在向往自己的“港湾”。
诗人所描叙的,首先是对海港的真切感受。写他眼前的海港:博大、宽广。她将“满缀着补丁的槛褛的白帆”、拖着倦意的双桅船、贫穷的渔船,以及许许多多水手船夫,全都揽在自己温暖的怀抱。写他心中的海港:慈爱、温厚。诗中写道:“你站立在黄昏的门槛上,焦灼地期待着还没有归队的渔船;也以惜别的眼睛,目送那远扬的白帆。”这已是慈母的神情。诚然,在诗人的感受中,海港就是母亲,是“白帆和水手的母亲”。他挚爱并赞誉“母亲的海港”,是因为她给予善良而辛劳的船夫水手以心灵的慰藉,使他们在这里领受到亲近和安全,得到精神上的调节。无论是写眼前的海港,还是写心中的海港,焦点则是诗人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和关注。
《港》是朴实的,但不乏诗的意蕴和魅力。首先,“港”在艺术情境中有着总体的象征意义。读者会随着诗人的描写进入水手和船只的港湾,但又会受此触发而展开联想,想象到存在于每个人的期待中的精神港湾,或精神驿站。有人未曾有过海上的经历,但会因此而想到人生之旅。这便体现出作品的艺术张力。其次,是形象的诗意化。诗作中的形象,经过艺术转化,与生活中的物象构成“远距离比喻”,因而便在人们的审美感受中有了充分容纳个人体验的空间。如,“你站在黄昏的门槛上,焦灼地期待着还没有归队的渔船”,就是将海港转化为慈母的形象出现,中间拉开较大的审美想象的空域,可供欣赏者以自己的人生体验和审美心理去感应,去理解。再如,“船夫们都在静静地睡眠;在海的歌唱里,在母亲港湾的歌唱里,他们忘记了跋涉的辛酸,他们身受的伤痕,而梦见海以外有更宽阔的海。”海港更具有了人的情怀,温暖、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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