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程光炜
管用和
我惊异这精巧的结构,我惊异这奇特的造型,我惊异这万千生动的仪态,我惊异这鲜红美丽的色彩,我惊异……
这不是巧夺天工的玉雕,也不是大自然固有的杰作。这是由无数建造者的尸骨构筑而成的啊;而那些建造者活着的时候,是极为渺小、极为平凡的,是默默无闻甚至根本不为一般人所了解的。
啊!我怎能不惊异呢——这以死的庄严构成的美啊,象一蓬升起的火苗在我心灵之窗中闪耀:
生命是短暂的,而生命创造的美是永存的!
说起红珊瑚,不免会联想到它的千姿百态,以及从那上面淡淡散发开去的丰润的光泽。那份鲜嫩,那份生动,是极其温柔的东西,是语言不能轻易伤害的天籁。作者的“惊异”在不觉中感染了我们。不难想象,假若作者一味如此“惊叹”地写下去,那么,读者的注意力大概是不会维持太久的。所以,该诗奇就奇在它的“语义偷换”上。至第二段,作品有了惊心动魄的历史内容,“这是由无数建造者的尸骨构筑而成的”。脆弱易碎的美的事物,蓦然间有了一层严峻、苍茫的光晕,它娇小变得阔大,由雅致变得粗犷,由温婉可人变得悲凉至极!“红珊瑚”在殊异语境的压力下,语义居然出现了判若两词的裂变,作为欣赏者,又怎么能在这场语言粗暴的革命中再怡然自得呢?“那些建造者活着的时候,是极为渺小、极为平凡的”,这句话使人的思绪如乱云飞渡于人和历史之间,同时缭绕于自己与自己之间。可以想象,当人们惊叹金字塔、古罗马遗址和长城恢宏苍劲时,是不会记起葬身于此的千万普通亡灵的,正如纪念碑上镌刻的无一例外是英雄的名字一样,“合理遗忘”来自于最终也符合于历史的逻辑。《红珊瑚》的深层语义正在这里。所以,作者再次表示了他的“惊异”:“这以死的庄严构成的美啊,象一蓬升起的火苗在我心灵之窗中闪耀。”但这种情愫早已离开了对一般自然景观的粘附,而燃烧升腾在另一境界:对生命尊严的关注。从中抽象出的意义则是,死并不足怕,关键是死是否具有意义,成为一种不朽的形式,“生命是短暂的,而生命创造的美是永存的!”这一情调,奠定了该诗正剧的艺术风格。
从反思历史的角度审察历史,难免不充溢着悲剧的意味,作者却能从中将人的境界提升,使悲剧变成一种美,由此可见出他的襟怀和超越一时、一已悲欢的自审意识。值得一提的还有,作品文字干净,格调遒劲,结构上富有层次感,确属一篇圆熟于手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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