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杨长春
缪崇群
一个怕过桥的少女,她住在江的彼岸。
在江的这边或那边,我们却常常会见,记不清谁从桥上过来,谁从桥上过去。
那边有油绿的原野,和青螺般的峰峦,这边有闹市,有商店,有齐整的城垣。
轻轻地诅咒它,这桥,正横在我们两者之间。
默默地感谢它,这桥,也是连系着两边的一条线。
用喜惧与忧患捻成的线,悄悄地它会穿过了我们心灵的眼。
我喜欢这个怕过桥的少女,因为她是天真而没有一点邪念。我喜欢桥,桥通着彼岸。或者更多的纯真的少女们也住在彼岸。
桥的影子投在江上,任凭那些呜咽着的,奔腾着的,象无数生命似的波流吻它,它不作一声语言。
桥的影子映在雨过的天上,那是一条彩虹,象征了它的光明与灿烂。
我认识了真理,真理住在光明里。
我认识了桥,桥是被真理砌成的一面。
桥永远连着两岸,真理使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接近了。
一九三九年三月
桥,作为此岸和彼岸之间的联系物,是一个十分耐人寻味的意象。
江或河隔断了世界,于是便有了岸与岸的隔膜、对峙、对立。其实在现实世界中,这对立何止仅仅存在于岸与岸之间。作为一个认识主体,就“我”而言,那些“我”不能认识、不能理解、不能交流的外部世界何尝不是“我”的对立面。虽然它们是美好的,虽然它们对“我”而言充满魅力,但它们却与“我”毫不相干。扩展自身是人类的一种天性,而发展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了解未知的东西,变异已为自我的一部分,建立起与外部世界的联系。这个过程,也正与过桥相似。
被阻隔的两岸遥遥地对立着,一个个独立的个体陌生地遥望着。联系起它们的,只能是桥或桥一类的东西。两岸之间有形的桥是用砖砌成的,而那些看不见的桥,譬如沟通“我”与外部世界、联系着心灵与心灵的桥是用什么砌成的?“我”最后认识到,那“是被真理砌成的一面”——是真理使“我”认识了万物,是真理沟通着人们的心灵。我们要了解世界、获得世界,只有沿着真理的桥梁去接近它们。
这虽不是一篇情绪性散文,而是重在表现一种哲理性思考。但是却也有“情”的投射。作者找到了一种很准确的意象——“过桥”——来表达他的感悟,作品中“我”和那位少女隔江相望、过桥相会的故事使“过桥”这一意象变得更加丰满具体,哲理中也就渗入情感的汁液;而结尾处高度概括的语言则使这种思考进一步明朗化:“桥永远连着两岸,真理使我们每个人的心灵接近了。”犹如明灯高悬,照彻了全篇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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