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与韩荆州书
简介
本篇选自《李太白集》。作者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自称祖籍陇西成纪,隋末其先人流寓碎叶,李即生于此,幼时随父迁居绵州昌隆(今四川江油)青莲乡,唐代诗人,与杜甫齐名,世称“李杜”。《李太白集》共三十卷。今传本为北宋宋敏求所编,首卷载诸序碑记,卷二以下为诗歌二十三卷,杂著六卷。本篇是在唐代读书人谒拜权贵而求得仕途的风气下,写给当时好奖掖后进的韩朝宗(时任荆州刺史)的。文中自述才华抱负,又极力推崇韩朝宗。
白闻天下谈士相聚而言曰:“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何令人之景慕,一至于此耶!岂不以有周公之风,躬吐握之事①,使海内豪俊,奔走而归之,一登龙门,则声誉十倍。所以龙盘凤逸之士,皆欲收名定价于君侯。君侯不以富贵而骄之,寒贱而忽之,则三千宾中有毛遂,使白得颖脱而出,即其人焉。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王公大人,许与气义。此畴曩②心迹,安敢不尽于君侯哉!
君侯制作侔神明③,德行动天地,笔参造化,学究天人。幸愿开张心颜,不以长揖见拒。必若接之以高宴,纵之以清谈,请日试万言,倚马可待。今天下以君侯为文章之司命,人物之权衡,一经品题,便作佳士;而君侯何惜阶前盈尺之地,不使白扬眉吐气,激昂青云耶!
昔王子师为豫州,未下车即辟荀慈明,既下车又辟孔文举。山涛作冀州,甄拔三十馀人④,或为侍中、尚书,先代所美。而君侯亦一荐严协律,入为秘书郎;中间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之徒,或以才名见知,或以清白见赏。白每观其衔恩抚躬,忠义奋发,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诸贤腹中,所以不归他人,而愿委身国士。倘急难有用,敢效微躯。
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白谟猷筹画⑤,安能自矜。至于制作,积成卷轴,则欲尘秽视听,恐雕虫小技,不合大人。若赐观刍荛⑥,请给纸墨,兼之书人。然后退扫闲轩,缮写呈上。庶青萍、结绿,长价于薛、卞之门。幸推下流,大开奖饰,惟君侯图之!
注释
①吐握:即吐哺(吐出口中食物)握发(握着洗湿的头发),吐握之事,指周公兢兢业业辅佐周成王之事。 ②畴曩(nǎnɡ):往昔,从前。 ③侔(móu):等同。 ④甄(zhēn)拔:选拔。 ⑤谟(mó)猷(yóu)筹画:指在政治方面谋略计划。 ⑥刍(chú)荛(ráo):草野之人的议论;刍:割草;荛:采薪。
译文
我听天下擅长言谈的人聚在一起议论:“一生之中并不期望封为万户侯,但愿能拜谒结识韩荆州。”为什么您能使人们景仰到这种程度呢!难道不是因为您有周公之风,躬行“握发吐哺”、礼贤下士吗?使得海内豪杰人士争先恐后归附于您,一旦为您赏识,如登龙门,身价十倍。因此那些怀才不遇的杰出人士,都希望从您这里得到声誉和评价。大人如能不以富贵骄傲待人,不轻视贫贱之士,那么众多的门下宾客中就会有毛遂,倘使我能够有机会脱颖而出,我就是毛遂这样的人。
我祖籍陇西,乃一布衣士子,流落到楚、汉一带。十五岁时就喜好剑术,四方拜谒封疆大员;三十岁左右颇能撰写文章,到处求教当朝显要。虽然身高不过七尺,但是雄心壮志超越万人。王公大人赞赏我的豪放气概和一身正气。这是我过去的抱负和经历,怎敢不尽情地向您倾吐!
大人您的功业与神明相匹,您的德行感动天地,文笔阐述自然演变的奥秘,学问穷究天道人事之理。希望您能对我诚心相许,和颜相待,不要因为我傲然长揖而拒于门外。如果一定要以盛宴招待,让我不受拘束地畅谈,那么请您日试万言,我提笔挥毫,倚马可待!现在天下文士把您看作是主持文运的宗师,权衡人物的标准。一经你的品评,就会成为名扬天下的佳士。而今大人何必吝惜用台阶前一点小小的地方来接待我,不让我李白也扬眉吐气、直上青云呢?
过去王允做豫州刺史,路途之中便征召了荀爽为“从事”,到任之后,又举荐了孔融。山涛任冀州刺史,选拔了三十多位人才,其中有的后来担任了侍中或尚书等要职,这些在前代传为美谈。而大人您也一开始举荐了协律郎严武,他入朝担任秘书郎之职;中间又曾征辟过崔宗之、房习祖、黎昕、许莹等人,有的以才能出众而受知遇,有的以德行清白而被赏识。我常看到他们怀念您的恩情,时时鞭策自己,忠贞义烈而奋发向上。我由此而深受感动,认识到您能对诸位贤才推心置腹,所以我也就不再去投奔他人,而愿意委身于您这样的举国知名的人士了。倘若您遇到急难之事用得着我的时候,我愿意以自己的区区身家性命来为您效力!
况且人非尧舜,谁能尽善尽美呢?我在筹划治国之策方面,哪里有什么可以自夸呢?至于诗文著作,已经积累成册,打算劳您过目,又恐怕这种雕虫小技,不合乎大人的口味。如果您恩准阅读我的拙作,请求您赐给纸张笔墨,并派遣抄写之人。然后我便回去好清扫一间空闲的房间,将文稿誊写清楚呈献给您。青萍之剑、结绿之玉,因薛烛、卞和的鉴赏而身价百倍。希望您恩施鄙人,大加奖掖,恳请大人予以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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