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兵法散文·明代兵法·筹海图编》原文鉴赏
[原文] (节选)
卷二倭国事略
倭 船
日本造船与中国异,必用大木取方,相思合缝;不使铁钉,惟联铁爿,不使麻筋、桐油,惟以草塞滹漏而已(名短水草)。费功甚多,费材甚大,非大力量未易造也。凡寇中国者皆其岛贫人。向来所传倭国造舡千百只,皆虚诳耳。其大者容三百人,中者一二百人,小者四五十人或七八十人。其形卑隘,遇巨舰难於仰攻,苦于犁沉,故广福舡皆其所畏,而广舡旁陡如垣,尤其所畏者也。其底平不能破浪。其布帆悬于桅之正中,不似中国之偏。桅机常活,不似中国之定。惟使顺风,若遇无风、逆风,皆倒桅荡橹,不能转戗。故倭舡过洋,非月余不可。今若易然者,乃福建沿海奸民买舟,於外海贴造重底,渡之而来。其舡底尖,能破浪,不畏横风、斗风,行使便易,数日即至也。
凡倭舡之来,每人带水四百斤,约八百碗,每日用水六碗,极其爱惜,常防匮乏也。水味不同,海水咸不可食,食即令人泄。故彼国开洋,必与五岛取水,将近中国过下八山、陈钱之类,必停舶换水。所以欲换者,冬寒稍可耐久,若五六月,蓄之桶中,二三日即坏,虽甚清洌,不能过数日也。海洋浩渺,风涛叵测,程不可计,遇山而汲,亦其势耳。盥虽沐浴,海水、山水皆可用。或云浴海水令人肤裂,近访之,不然,但黑肌肤而已。倭奴有一秘法,煮泉一二沸,置之缸缶,能令宿而不坏,然亦不过半月,久则不能也。其至普陀必登者,非换水,亦非真欲焚香,乃觇兵防虚实耳。
寇 术
(倭奴之胜我兵,专以术也。即以其术,还治其人,不必用古兵法,蔑不胜矣,故志之。)
倭夷惯为蝴蝶阵。临阵以挥扇为号。一人挥扇,众皆舞刀而起,向空挥霍,我兵苍皇仰首,则从下砍来。
又为长蛇阵。前耀百脚旗,以次鱼贯而行,最强为锋,最强为殿,中皆勇怯相参。
贼每日鸡鸣起,蟠地会食。食毕,夷酋据高坐,众皆听令,挟册展视,今日劫某处,某为长,某为队。队不过三十人。每队相去一二里,吹海螺为号,相闻,即合救援。亦有二三人一队者,舞刀横行。人望之,股栗远避,廷颈授首。薄暮即返,各献其所劫财物,毋敢匿。夷酋较其多寡而赢缩之。每掳妇女,夜必酒色酣睡。劫掠将终,纵之以焚,烟焰烛天,人方畏其酷裂,而贼则抽去矣。愚诒我民,勿使邀击。自为全脱,专用此术。
贼至民间,遇酒馔,先令我民尝之,然后饮食,恐设毒也。行衢陌间,不入委巷,恐设伏也。又不敢沿城而行,恐城上抛砖石也。
其行必单列而长,缓步而整,故占数十里莫能近,驰数十日不为劳。
布阵必四分五裂,故能围。
对营必先遣一二人跳跃而蹲伏,故能空竭吾之矢石、火炮。
冲阵必伺人先动,动而后突入,故乘胜长驱。战酣必四面伏起,突绕阵后,故令我军惊溃。
每用怪术,若结羊、驱妇之类,当先以骇观,故吾目眩,而彼械乘惯双刀,上诳而下反掠,故难格。
钯枪不露竿,突忽而掷,故不测。
弓长、矢巨,近人则发之,故射命中。
敛迹者,其进取也;张扬者,其遁也。故尝横破舟以示遁,而突出金山之围;造竹梯以示攻,而旋有胜山之去。
将野逸,则逼城。
欲陆走,则取舡。
或为阱,以诈坑。
或结稻秆,以绊奔。
或种竹签,以刺逸。
常以玉帛、金银、妇女为饵,故能诱引吾军之进陷,而乐罢吾军之邀追。
俘虏必开膛而结舌,莫辨其非倭,故归路绝。
恩施附巢之居民,故虚实洞知。
赏丰降掳之工匠,故器械易具。
细作用吾人,故盘诘难。
向导用吾人,故进退熟。
预藉富室姓名,而次第取之,故多获。
宿食必破壁而处,乘高而了,故袭取无机。
间尝一被重围矣,饵以伪馘而逸之。或披蓑顶笠,沮溺於田亩;或云巾泞履,荡游于都市,故使我军士或愚而投贼,或疑而杀良。
江海之战,本非其所长,亦能联虚舟,张弱帘,以空发吾之先锋;捐妇女,遗金币,以弭退吾之后逐。
凡舟之裙墙左右悉裹布帛、被褥而湿之,以拒焚击。交关间,或附蓬而飞越,即雷震而风靡矣。
寇掳我民引路取水,早暮出入,按籍呼名。每处为簿一扇,登写姓名,分班点闸。真倭甚少,不过数十人为前锋。寇还岛,皆云做客回矣。凡被我兵擒杀者,隐而不宣,其邻不知,犹然称贺。
倭 刀
(刀有高下,技有工拙。倭之富者,不吝重价而制之,广延高师而学之。其贫者,所操不过下等刀耳。善运刀者在前冲锋,可畏颇有限也。中国人不知,望之辄震而避焉。擒获夷刀,亦莫辨高下,混给兵士,故志之。)
大小长短不同,立名亦异。每人有一长刀,谓之佩刀。其刀上又插一小刀,以便杂用。又一刺刀,长尺者,谓之解手刀; 长尺余者,谓之急拔,亦刺刀之类。此三者乃随身必用者也。
其大而长柄者,乃摆导所用,可以杀人,谓之先导。其以皮条缀刀鞘,佩之於肩,或执之于手,乃随后所用,谓之大制。
又有小裁纸设机刀,出长门,号“兼常”者最嘉。
又有作贽礼、贺礼、不拘大小,名虽为刀,其实无用。
卷十二
御 海 洋
总督尚书胡宗宪云:“防海之制,谓之海防,则必宜防之于海,犹江防者必防之于江,此定论也。国初,沿海每卫各造大青及风尖、八浆等船一百余只,置出海指挥,统率官军,更番出洋哨守,海门诸岛皆有烽墩,可为停泊。其后弛出洋之令,列船港次,浙东于定海,浙西于乍浦,苏州于吴淞江口及刘家河。夫乍浦之地,海滩浅阁,无山岙避风之处,前月把总周易等所领战船,被贼烧毁,仅遗十余只,近又报为飓风击碎,不若海中洋山、殿前窝集,反可泊船也。吴淞江口及刘家河,出海纡回,又非泊船防海处所。议者欲分番乍湖之船,以守海上洋山: 苏淞之船,以守马迹: 定海之船,以守大衢。则三山品峙,哨守相联,可扼来寇。而又其外,陈钱诸岛,尤为贼冲三路之要。兵部原题,副总兵俞大猷统领战船,住札海上,防贼截杀,则如陈钱乃其所当屯泊。而提督军门及海道等官,每于风汛时月,相参巡察,有警,则我大船、火器冲截,贼入,使不得越过各岛,则彼毒无所施。衅孽不作,而内地安堵矣。”
(此言哨船当泊於外洋山岛,大义与督察赵待郎疏同)
又云:“直隶与浙江名虽异地,而实则一家,若不设官总理,则彼此自分门户,贼一入内地,随风南北,可以互犯,故必共守陈钱,分守马迹等三道,而后贼无遁情,兵可夹击。必得总兵官正副二员,分驻金山、临山要会之地,先守陈钱,以春秋分任,更番出入,而参将分画三道马迹等三山,各督信地,则人易为守,而守无弗力矣。”
(此言总参当分任哨责。)
通政唐顺之云:“御倭上策自来无人不言御之于海,而竟罕有能御之于海者,何也?文臣无下海者,则将领畏避潮险,不肯出洋;将领不肯出洋,而责之小校水卒,则亦躲泊近港,不肯远哨。是以贼惟不来,来则登岸,残破地方,则陆将重罪,而水将旁观矣。臣窃观崇明诸沙、舟山诸山,各相连络,是造物者特设此险,以迂海贼入寇之路,以蔽吴淞江、定海内地港口也。国初设县置卫,最有深意,而沈家门分哨之制,至今可考。合无春汛紧急时月,苏松兵备暂驻崇明,宁绍兵备或海道内推择一人暂驻舟山,而总兵、副总兵常居海中,严督各总,分定海面,南北会哨,昼夜扬帆,环转不绝,其远哨必至洋山、马迹。”
(此言海中远哨、近哨。)
又云:“国初防海规画至为精密,百年以来,海烽久息,人情怠弛,因而隳废。国初海岛便近去处,皆设水寨,以据险伺敌。后来将士惮于过海,水寒之名虽在,而皆是海岛移置海岸。闻老将言,双屿、列港、龉屿诸岛,近时海贼据以为巢者,皆是国初水寒故处。向使我常据之,贼安得而巢之?今宜查出国初海防所在,一一修复。及查沿海卫所,原设出哨海船额数,系军三民七成造者,照数征价,贴助打造福船之用。”
(此言水寒、哨船旧制当复。)
兵部尚书杨博云:“平倭长策不欲鏖战于海上,直欲邀击于海中,比之制御北狄,守大边而不守次边者事体相同,诚得先发制人之意。国初更番出洋之制,极为尽善。至于列船港次,犹之弃门户而守堂室,浸失初意。宜复祖宗出洋之制。”
(此言旧制原御寇于海中。)
南京工部尚书马坤等题:“乞聚船于马迹山,以为诸路水军老营:仍于扬山设水营,以扼贼入浦潮、川沙洼,由昊淞江口入苏、松之路: 于大衢山设水营,以遏贼入宁波、台、温之路。专设海上总兵,特造出海大舰,如古孥飞舰、斗虎舰、戈船、楼船将军之制。仍大申出洋之令,修复大青、风尖、八桨等船,以便行使。”
(此见与赵工待御寇远洋大同小异。)
在京各衙门会议云:“倭奴长技利于陆,我兵长技利于水。历查连年用师,凡得捷俱在海战,利害较然明矣。海中陈钱、大衢、马迹、扬山诸岛,为贼南犯必由之路。先该督察侍郎赵文华,条陈会议海防长策,首列此条。今又该南京工部尚书马坤、左通政何云雁题相同合。咨新任总督令总兵官速集太仓、崇明、嘉定、上海沙兵及福、巷、东莞等船,分为二哨,专守扬山、马迹。又将绍兴、温、台捕鱼及下八山采捕福、苍、东莞等船,分为二哨,与守普陀、大衢。其陈钱山为浙直分路之始,所宜更番共守。”
(此言御寇远洋之策为是。)
丙辰会试策云:“诸将海战而胜者常十一,其内地战败者常十八,何勇于海而怯于内地?其故有四: 士卒入海,人无还心,皆殊死战,无所逃难,一也;洪艟巨舰,易以凌贼,势便,二也:青药火器,且战且焚,三也:贼载水而饮,无口待卤,势不能持久,四也。而其后不能御贼者,亦有四: 犯不测之险,以命薄贼,而常赏不酬劳其怠心,一也:海中无人,易以为解,二也:既不能赏,易于姑息,将不能驱,三也:海波不常,或利或否,四也。议者皆言,益修战具,反其四失,守马迹、殿前诸山,以控吴: 守大衢诸山,以卫越;守陈钱诸岛,以制贼往来之冲; 夹击互救,三道鼎峙,贼不足防矣。”
(此言海战利弊。)
南京兵部尚书张时彻云:“今之水战正能要击去贼,而于来者未能遏其锋。夫来贼锐而去贼惰,击惰易而攻锐难,人情所习知也。然击来贼者,譬之扑火于方然之始,火灭则栋宇可以无虞:击去贼者,收燎于既烬之后,此其利害则有间矣。自海上用师,击来贼者仅一二见,而要去贼者亦不过文其纵贼不追之罪耳。今若以击来贼之赏,优于追去贼之赏,以纵来贼之诛,严于纵去贼之诛,而当事者同心协力,急如救焚,尽遏海外方来之寇,则边鄙又何不宁耶!”
(此言海战以击来贼为奇功。)
总兵俞大猷云:“倭贼自彼岛入寇,遇正东风,径由茶山入江,以犯直隶,则江内正兵之船可以御之。遇东北风,必由下八山、陈钱、里西、倒球、干邪、清水、马迹、蒲岙、丁兴、长途、衢山、扬山、普陀、马墓等岙经过,然后北犯南直隶,西南犯浙江。请于浙江共设楼船二百只、苍船一百只,分伏于前项海岙,往来巡探攻捕,名之曰游兵,而远遏之于大洋之外。”
(此言设哨船于浙直外洋。)
又云:“大洋以外,欲就诸山随处结营,随班分哨,常得胜势,似足以赖。然万里风涛,不可端倪,白日阴霾,几如黑夜,故有相遇而不可击,亦有未必相遇者。”
(此言外洋御贼之难。)
主事黄元恭云:“或者曰:‘我兵长于水战,短于陆战,而倭奴则长于陆,短于水,故御之莫要于海中陈钱、马迹、大衢、殿前、扬山当倭奴往来之冲。诚设总兵官驻陈钱,参将三员分驻马迹、大衢、殿前、洋山、常州督哨,御其来,而邀其去,贼殆尽歼而鱼矣。’愚窃谓,其策甚善而难行,盖海栖经月必有飓风,巉岸剑峰,难于碇泊。癸丑春,参将俞大猷围王直于马迹,蛟龙惊炮而起,几至覆没,师旋贼逸。乙卯秋,浙直会兵大衢、殿前,邀贼归路,疾风暴雨大作,飘没舟师以千万计。是亦乘危幸功者也。夫大海无际,何独称四山为贼由之冲?盖航海者必昼行夜止,依山宿泊,自倭东南而来,望中惟此四山,相去各一二日程,始至陈钱必泊,次泊马迹,次泊大衢,次泊殿前、洋山,若驿传驻跸然。固非若子午谷,东西莫适,必由隘中行者,贼诚知山有兵,东西南北何所不适。虽失所依泊,然与犯戒兵之必死,守冒风涛之不测。且闻长老云:‘起碇扬帆舍山泊而适大洋,此避飓风之妙术,而岂谓必死地哉?知戎地而不避,有生途而不趋,贼必不然矣。然则御其来而邀其去不可为欤?曰:依此四山,但严会哨应援之令,潜师伺之,万无不中,若设官显驻,是示趋避之标耳。故是策也,宜潜不宜露,宜邀其归,不宜伺其来,盖归路可计日候风信故也。”
(此言陈钱诸山但可设伏,以击去贼。)
副使茅坤云:“方其海寇之舳舻相望,必由通海之门户而入于苏松之吴淞江、刘家港之类是也。古人云:‘守险者必先设险于险之外守之。’其所谓海战之重兵,如各参将所提闽广募兵之类,当设战舰,备火攻,而谨斥堠,以迎击于淞海之上。贼未泊岸则当夹水而阵,以遮击之;贼既及岸,则当随其贼艘所泊之处而直捣之。此则海上格斗之兵也。将之最猛,兵之最精者,可以当之。”
(此言当御寇于海中将近港岸之处,与陈钱、马迹远攻之说异。)
御海策云:“备倭之术,不过守御二者而已,未闻泛舟大海,远征岛夷。虽以元世祖之威,伯颜孛木儿之勇,蒙冲千里,旌旗蔽空,一遇飓作,万人皆为鱼鳖,此其明验也。而况沙石起伏,洲渚驱阻,风候向背,潮汐高下,波涛汹涌,至到浅深,彼皆素所谙练,以我之迷而蹈彼之危,能为必胜哉?”
(此与前说相反。)
海道副使谭纶云:“陈钱、马迹、洋山在内海之外,止可出哨,不能设守。盖恐粮饷易匮,声援莫及,不如荆川备倭之说为善。且自来水寨设在沈家门,遇有缓急战守兼得耳。”
(此言设险远洋不如守近洋为稳便。)
都指挥戴冲霄云:“浙洋诸山沈家门居定海之东,相去二潮,乃宁绍之外户也。陈钱、马迹、大衢、洋山尤为窎远,乃沈家门之外藩也。外藩设而门户固,门户固而后堂室安。故有识者咸欲设险于陈钱四山,以扼来寇。以愚观之,沈家门水寨乃信国公之所设,其才识高远人所素让,岂见不及此,故舍远而就近哉?必其身亲相视,四山太远,孤悬海中,难于声援,不若沈家门与定海哨报易及,策应易施,熟思审计,夫是之处耳。不然大海渺茫,风潮难犯,水兵官可籍以躲闪,万一四山失备,致寇直捣,追咎无及,反致误矣,不若守之近海,易于综核。太祖之所以听从信国,或者在于此耶! 太祖神明先见,毫发不爽,信国公若有疏谬,肯遽听信之而已乎?”
(此说与谭副使所论相似,而推原旧制当守,尤为有见。)
知府严中云:“外洋御寇岂不是上策,但在将官有难于奉行者,何也?海中无风之时绝少,一有风色,天气即昏,面对不相见矣;须十分晴明,方能了远。岁在已未,飓风大作,四百战船一齐覆没。利害如此,将官出哨岂敢远浮大洋,必寻岙内收泊,令一二小舟行探耳。若迎风而上,遇敌归报,贼使顺风,瞬息数百里,报至贼亦至矣。若顺风而去,遇敌归报,甚难,甚难。况遇贼被杀,将官不知,此常事也。故谓海战为可恃者,必其未尝亲至海洋者也,若见海洋,自知此说之难行,而以固海岸为不易之定策矣。”
(此说以固海岸为上策,与唐荆川以固海岸为第二义不同。)
又云:“海防不设险于海岸,而设险于海中山沙,犹论北方边务者不可但守近边,须远守于边墙之外,其见同也。昔者,余子俊尝因修外边费财甚多,其咸边墙反易坏而难守,何也?离内地太远,照顾之力自有所不迨也。且如北边之制,每城垛相去六尺,一军守之,积而至于六百丈之远,不过守以千人而已。虏来攻城,动以数万计,六百丈之间,只此千人,如何相策应而御乎?此与水兵哨船出海太远,声援不及,备御甚难,同一义也。国初信国公不肯设险于险之外,岂其智不及此哉! 可以悟矣。”
(此见与谭副使、王知州相似。)
海道副使谭纶又云:“今之谈海事者,往往谓御之于陆不若御之于海,其实大海茫茫,却从何处御起? 自有海患以来,未有水兵能尽歼之于海者,亦未有能逆之使复回者。不登于此,必登于彼,即十得其一二,彼亦视为不幸而遇风者耳。侥幸之心固自在也。若陆战一胜即可尽歼,贼乃兴惧,不复犯我。此水战、陆战功用相殊。而将官则力主海战为是者,以海战易于躲闪,陆战则瞬息生死势不两立,且万目共睹,不能作弊。当事者宜坐照之,勿堕将官术中,自失长算可也。”
(此言与荆川之见不合,然将官闪避情弊洞烛无遗矣。)
宁波生员陈可愿云:“吾昔使日本,经历海中诸山,注意观之。陈钱乃孤山突出极东大洋,水深不可下碇,又无岙可泊,惟小渔舟荡浆至此,即以舟拖阁滩涂,采捕后仍拖下水而回。欲以此为期会之地,恐不便也。马迹、大衢、洋山则不然。盖马迹有小潭可以泊舟,但有龙窟,不可放炮,遇敌难战。此山虽在陈钱之西,离大衢尚远,贼舟西来一过陈钱即是马迹,以此为会哨之地可也。大衢与长涂相对,其西有礁无岙,不可以泊舟,且亦有龙窟,宜避之其东面有衢东岙者,可容广、福船四十只,但水震荡不宁,舟泊于此,久则易坏。不如以大舟藏于长涂之北,而以哨舟泊于衢东岙,遇警举号,招广、福船剿之,岂非长久之计乎?但大衢在北,长涂在南,相离不过半潮之远,潮从东西行,两山束缚,其势甚疾,哨船战船遇潮来与落时,皆难横渡,俟潮平然后可行,策应亦有不便者。”
御海洋之策,有言其可行者,有言其不可行者,将以何者为定乎?曾尝亲至海上而知之。向来定海、奉象一带,贫民以海为生,荡小舟至陈钱、下八山取壳肉、紫菜者,不啻万计。每岁倭舶入寇,五岛开洋,东北风五五昼夜至陈钱、下八、分航以犯闽、浙、直隶。此辈恒先遇之,有被杀者,有被掳为乡导者者者。因此诸山旷远萧条,无居民守御得以深入。总督胡公与赵工尚之议所由建也。国初以来,从来无人发此。自二公上疏之后,网不羡其精思卓识。然事理虽长而未经试练。嗣后将官遵而行之,始觉其间有不便者。何也?离内地太远,声援不及,接济不便,风潮有顺逆,碇舶有便否,蛟龙之惊,触礁之险,设伏击剌之难,将官之命危于垒卵,无惑其争执为难行也。然自御海洋之法立,而倭至必预知,为备亦甚易,非若乙卯以前,倭舶岸人犹未觉其为寇也,苟因将官之不欲,而遂已之,是因咽而废食也,乌可哉!如愚见,哨贼于远洋而不常厥居,击贼于近洋而勿使近岸,是之谓善体二公立法之意,而悠久可行矣。
固 海 岸
通政唐顺之云:“贼至不能御之于海,则海岸之守为紧关第二义。贼新至饥疲,巢穴未成,击之犹易,延入内地,纵尽歼之,所损多矣。然自来沿海戍守,莫不以拥城观望,幸贼空过,谓可免罪,而不顾内地之残破。内地戍守亦幸贼所不到,而不肯策应沿海。今却不然,宣分定沿海保护内地,内地策应沿海地方。沿海力战损兵折将,宜坐内地不能策应之罪。内地残破,沿海幸完,宜坐沿海纵贼之罪。又如,同是一样沿海地方,贼由宁、绍登岸,守、绍却不残破,而残破温、台;贼由温、台登岸,温、台却不残破,而残破宁、绍,自来则坐地方残破者之罪,今却不然,宜并坐贼所从入其沿海。文武将吏有能连次鏖战,抵遏贼锋,阻贼下船,不得登岸深入者,虽无首级,以奇功论,一准平倭事例。如此则人知谨于海岸之守,不敢幸贼空过以觊免。门户常扃,堂岙自安矣。”
(此言沿海之兵与内地之兵宜相策应。)
主事唐枢云:“国初汤信国经理海防,北起乍浦,南迄蒲门,萦纡二千余里,设九卫及诸所、诸巡司,总有百城、又营、寨、释堠,彼此联络,援应接济,血脉贯通。谷都司、焦侍郎嗣为葺润,已甚周密,至今绝好。能任事者只图自守其城,其附近地方有事及乡村杀掠,坐视不理,殊非立法本意。”
(此言与唐荆川所见吻合。)
太常寺卿魏校云;“晋溪在三边欲分军守边,邃庵闻而讶之,使人往问。晋溪答曰:‘三边数千里,欲一一守之,虽尽天下之兵不能也,只是择要害处,为达虏素所入寇之路,把截则可耳。’晋溪威令素行,凡达入寇,众军争相救援,无不擒获,边境稍安。”
此言北边设险之法,愚谓海防亦然,则兵不费而寇可遇。
镇抚蔡汝兰云:“环海兵船之设,其法不为不善,其备不为不周矣。迩年倭寇往来,兵船未收全功者,必有说焉。夫茫茫巨洋,极目无际,虽于要害之处,联舰设备,而疾风怒涛不时,亦必择善地而停泊焉,岂得扬帆起碇,常出洋口,而能尽阻贼船之不入,尽遏贼船之不归哉?但能于大数内打得分数中几分耳。必欲其尽收全功,以为经久不易之图,在于水陆夹攻尽之矣。夫倭寇之发航犯我也,每徒止备一月行粮,而飘泊二月者有之;每船可载百徒,而满载二百者有之;及其抵岸,困惫莫甚。使得焚舟登陆,夺险鼓势,养锐蓄精,然后出我兵以临之,近者十日,远者一月,方得与贼相望,反主为客,转佚为劳,岂能得志于彼哉?为今之计,宜于春汛、小汛先期一月,将各道兵士督发各海口要害之处,如在嘉湖者,出三关;在绍兴者,出龛山,出临山,出观海,出三江;在宁波者,出定海,出昌国,出象山;在台州者,出海门,出新河,出松门;在温州者,出楚门,出磐石,出金乡等处,安营操练,与兵船相表里,以为防守万全之计。设或贼船潜入海口,则水兵星罗于其外,陆兵云布于其内。其将至也,击其困惫; 既至也,击其先登; 既登也,击其无备。以疲惫仓遑之贼,而当我养盛豫备之兵,一鼓成擒,可不血刃而收其全功矣。春汛之期,不过三月将终,四月将半,小汛之期,不过九月将终,十月将半,过此则非风汛所利,而倭警不必防矣。今宜于每年三月、九月初,将各道统兵官,分与信地,令其督领部兵,出沿海兵船停泊之处,安营操练防守,贼至即击。春汛至五月终,小汛至十月终,方令撤兵归道。严立限期,通行浙、直、广、福提督、总参衙门,永为遵守,则防御周而贼无返棹,先声播而贼无伺志矣。”
严 城 守
总督尚书胡宗宪云:“凡贼围城,必须选募勇敢,夜斫其营,或夜举铳炮,使贼惊疑,其围自解。”
(此言解围之法。)
一、凡贼可结巢去处,如松江、柘林、陶宅等地方,必谕令居民尽行搬移入城,房屋拆卸,务使贼难栖止。
(此言清野之法,诚与城守相兼。)
一、大兵进攻贼巢,城内不无空虚,恐堕诱敌奸计,或贼出我之背,乘虚来袭,吁亦危矣。必须严加防守,仍拨人把截往来要路。”
(此言备贼乘虚来袭之道。严城守者不可不知。)
海道副使谭纶云:“自来城守攻破者少,袭破者多。此严夜巡,诘奸细,为第一要紧事也。
(此总言城守要法。其诘奸细之规,详具于后。)
一、守城之器佛郎机、发熕、鸟嘴铳、床子弩、旋风炮最利,弓弩次之,到用刀斧是最下策矣,然亦不可不备也。
一、凡城有敌台者,最好守;若无敌台,架橹、起望台亦善; 或皆未备,则用絮被挑悬出垛外五尺,以蔽矢石,庶临敌无失耳。
一、凡敌在城外,不独当为守具,亦当为修城之具,如木石灰砖之料与匠,皆不可不备也。
一、守城用烛,不如用松明,一松明可代十灯也。
(以上四项俱言守城之具,当预为备者。)
一、凡遇勍敌,则须在城外为三四垒,屯兵拒守,与城中为犄角势,至为上策。敌筑甬道,架云梯以攻我,或穴地道以袭我,则又当随事有应,免至临时仓皇无措也。
(此言遇大敌攻城,则城守之法又不可拘于常格。)
一、凡敌夜袭我,多在五更;悉众攻我,多在黎明,出我不意也。
一、凡敌环而攻我,至旷日持久计,内乏薪刍则佯退数舍,夜则还袭之,或伏贼杂为采薪者,入城为内应,此皆不可不知也。
一、凡敌用云梯攻我,必先驱吾人负土填濠,我即当为之备矣。
一、敌每掳我人,絷其父母、妻子,使为间谍内应,此最难辨识,当事者须严察之。
(以上四项俱料敌攻城必用之计,守城者所必严为之备者也。)
一、凡诘奸须立木栅在濠之外百步,陈兵守卫,而诘之城门之下,又严兵以待之,遇警则闭。今人闻警辄将城门昼开,或止开一门,或日开二次,而诘奸又在城门之内,外避难之人一拥而入,又从而诘具辨之。
(此言诘奸细之法。)
一、凡敌在城外攻我不得,须悬重赏,选敢死士,时出奇扰之,或焚其辎重、攻具,待其走而邀击之,乃为得策也。”
(此言守城者当知攻贼之法。)
举人王文禄云:“海寇之来,我兵俱守城中,城外之民弃之而不复顾,不敢出一兵以挠之,寇反多疑,诚恐我兵出城与敌,佯以数寇为攻城之势,以缀遏我兵,使不能出,乃得深入内地,横行而无阻,是皆我兵不知攻守互应之法也。自古用兵非执于一,攻之中有守,守之中有攻。攻而无守,则为无根;守而无攻,则为无干。且一城之中不下数万家,若定守之而不外攻,围困日久,食尽兵罢,寇虽不攻,而我亦自溃矣,安用其守乎?凡寇攻城,不过数次甚急,扦御已过,寇亦必怠。乘其怠而悬兵夜出,负炮偷营,寇亦挠乱,自救之不暇,而何暇攻我?若狷焉定守,寇知我兵虚实,并力夹攻,旷日不解,而援兵不至,则我坐守以待毙,无益也。昔者己已北狩,也先南侵,攻围京城,精兵皆出城外,石亨、于谦督兵于城北,孙堂、江渊督兵于城西,每每攻也先营,杀伤相半,也先退去。若使文臣谦、渊无谋,武臣亨、堂无勇,皆守城中,不亦危哉而大事去矣。惟其知攻守之一道,故攻不忘守,而守不忘攻,是以克济时艰也。”
(此言守城必须时出兵以攻敌。)
丹阳邵芳云:“善守者必以城视地,以人视城,以粟视人。三相视,而墨翟之卫宋,可得而言矣。何谓以城视地?盖无不备,则无不寡,乌得城城而守之?必守一处,足以保障数十处;扼一里,足以牵制数百里,斯能视地矣。何谓以人视城?盖除四门中军应敌出奇外,每人辖地几尺, 而又有几人更代休息, 几人搬运器械, 几人轮管炊事,如百雉则用若干人,与伍法无异,斯能视城矣。何谓以粟视人羹彼采壳煮弓,不斗自困,虽古名将不免有此者,失于不审也。盖必计其积聚,料其丁口,每粟几斗,可供几月,万不得已,则疲弱妇女无益有损者当为别策,斯能视人矣。故余尝曰: 以城为可恃,则古有不破之城乎?以城为不可恃,则古有必破之城乎?亦在乎守城之人何如耳。”
曾按:城一也,有关系一方之利害,有关系数十里、数百里之利害者,关系一方之利害者,一守令慎之而足矣。此守令之事也。关系数十里、数百里之利害者。岂宜以一守令支之乎?为将帅者须提重兵以镇之,合群帅以援之,其城无恙,则敌人不敢越此而他攻,即有所攻,亦无关系,而非敌之所必欲取以为巢者矣。是所守者,虽一城,而所庇者,吾不知其若干城也。此将帅之事也。若为将者不论城之轻重缓急,而漫焉以居之。其身之所居,则力为之救,而其所不居者,虽有关系亦听贼攻取。万一失守,则枢要为贼所握,而其余所守皆无用也。曾是为善守城乎?譬之海防焉,自广至辽,迢迢数千里,贼舟无处不可登泊,港堡无处不当设备,若一一而照拂之,则将帅之精神有限,分用于无关系之地,则其有关系者,反有遗而不到者矣。惟谅倭所从来之道,哨之于远洋,剿之于近洋。倭在洋先后而来,星散而行,风涛警其心,局蹐苦其形,吾以众而待其寡,以逸而待其劳,以饱而待其饥,以备而待其所未备,至简至易之道也。若其近岸也,惟择总要之处为水寨、陆寨,以扼其冲,以遏其入,其余港堡,坚营清野,贼进不得攻,退无所掠,计自穷矣。曾闻论守城者多矣,率局于区区一方之见,惟邵子与曾合,懂其引端而未竟也,故详之以为为将者之助。
[鉴赏]
《筹海图编》,明未郑若曾撰。郑若曾(公元1503年—公元1570年),字伯鲁,号开阳,明末江苏昆山人。他出身于世代书香门第,自幼秉承家教,从师名望,注重实用之学,好交有识之士。其友唐顺之,是一位抗倭爱国将领,就是在他的启发之下,郑若曾绘辑了十二幅大型沿海地图,并附以论述。总督胡宗宪见后,十分赞赏他的才干,即聘其为幕僚。他一方面积极为胡宗宪出谋划策,一方面继续收集海防资料,遂辑成《筹海图编》。他一生中著述甚丰,多与军事有关,除《筹海图编》外,还有《江南经略》、《郑开阳杂著》、《尚书集义》、《孝经阐注》、《原性录》、《留耕书草》、《燕台杂录》、《金闾遗稿》等等,为后人留下了不少宝贵的遗产。
我国是世界上海岸线最长的国家之一,达到18000多公里。明朝末年,海防废弛,倭寇大举入侵,沿海一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广大军民同倭寇进行了浴血奋战。《筹海图编》就是在这种反侵略战争的实践中应运而生,旨在抵御外敌入侵,筹划海疆防务的军事著作。尽管我国筹划沿海防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期,但真正形成海防体系的当自明朝始。因此,《筹海图编》开历史之先河,是专门阐述早期海防战略思想的奠基作。它所提出的海防方略,是明代建设海防、保卫海防实践经验的总结,这不仅在我国海防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而且在世界海防史上也占有重要的地位。因为在此之前,世界上还没有一个国家出版过象《筹海图编》这样一本专门论述海防的军事著作。
《筹海图编》共13卷,图172幅(包括地图、舰图、武器图等),计约30余万字。本辞典因篇幅所限,有重点地选录了卷二中的《倭国事略》、卷十二中的《御海洋》、《固海岸》和《严城守》等部分内容。为使读者了解全书的概貌,我们先将各卷的内容作个简要介绍:
卷之一,包括《舆地全图》和《沿海山沙图》。其中《舆地全图》绘出了明王朝全国的概貌,国内的京师省府、行政区划,以及山川湖泊、沙漠岛屿,周边的邻国,一目了然。《沿海山沙图》共72幅,从广东到辽东幅幅相连,如同画卷独具一格。岸上的山情水势,海中的岛屿礁石,沿岸的港口海湾,沿海的海防设置,地名详尽,即使是几个人驻守的烽堠,也无一遗漏。图文对照,一清二楚。这是迄今为止,我们能够见到的最早而又完整的沿海地图和海防图。
卷之二,分为《王官使倭事略》、《倭奴朝贡事略》和《倭国事略》三部分。《王宫使倭事略》与《倭奴朝贡事略》,较详细地叙述了自汉朝至明朝,中日使者多次相互往来的历史,并附有《使倭针经图说》,列出了与日本的海上航路。《倭国事略》叙述了日本的地理形势、行政区划、政治状况、人口语言,对倭寇入侵中国的途径、乘坐的舰船、使用的武器和作战战术记载尤详,并绘有《日本国图》和《日本岛夷入寇之图》,使人们能深刻地了解日本国情,掌握倭寇的状况,为抗击倭寇入侵做好充分准备。
卷之三,包括《广东沿海郡县图》、《广东倭变纪》、《广东兵防官考》和《广东事宜》四部分,主要叙述了广东沿海的地理形势,倭寇侵犯广东的情况,明代广东的海防设置和御倭措施。《广东沿海郡县图》着重绘出了沿海的山岳河流和郡县设置,与《沿海山沙图》的广东部分可互为补充,使人们对沿海的地理形势有更明确的了解,也为加强沿海防御提供了地形根据。《广东倭变纪》记载了倭寇多次入侵广东的简况。在《广东兵防官考》中,作者记叙了明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前后的广东海防的组织状况和海防设置。《广东事宜》把广东沿海的防务分为三路:东路为惠州、潮州二郡,中路为广州,西路为高州、雷州、廉州,每路设一参将统辖。三路就地理形势来讲,东路最易受倭寇侵犯,应加强防守;西路靠近占城(现越南中南部)、暹罗(今泰国)、满剌加(今马六甲),亦不能放松;中路广州是全粤的中心,防卫更重要。防范倭寇侵犯的最重要方略,是严加沿海要地防守,使敌无停泊之处,无接济之所,将不攻而自溃。
卷之四,包括《福建沿海郡县图》、《福建倭变纪》、《福建兵防官考》和《福建事宜》四部分内容。《福建沿海郡县图》共6幅,这些图与福建《沿海山沙图》互为补充,可以看出福建沿海的地理形势和明代的海防设置。《福建倭变纪》记载了嘉靖年间倭寇入侵福建的情况。从中看到,嘉靖三十四年(公元1555年)后,倭寇入侵连年不断。《福建兵防官考》记述了明代嘉靖年间福建海防各级官员和海防建制。《福建事宜》指出倭寇频繁入侵福建,是一些大姓宦族勾引的结果。因此,抗击倭寇,首先是要斩断这些富户与他们的勾结,使之无水无粮,且乘其逃遁,以水军追击,必将获胜。
卷之五,这卷有《浙江沿海郡县图》、《浙江倭变纪》、《浙江兵防官考》和《浙江事宜》。《浙江沿海郡县图》包括《浙江沿海总图》一幅和温州、台州、宁波、绍兴、杭州和嘉兴等府图各一幅。《浙江倭变纪》记载了倭寇侵犯浙江的情况。浙江是倭寇侵犯最严重的地区。《浙江兵防官考》和《浙江事宜》叙述了浙江的海防,浙江沿海的地理形势,什么地方应该作为防御的重点,什么地方应当增加水陆兵力,以及怎样进行防御,这些都比其他省讲的详尽。
卷之六,包括《直隶沿海郡县图》、《直隶兵防官考》、《直隶倭变纪》和《直隶事宜》四部分。除《沿海郡县图》外,其余均分别按江南、江北叙述。《直隶沿海郡县图》有图七幅。《兵防官考》记载了明朝在南直隶沿海,沿江的设防情况。明政府之所以在这里屯驻重兵,是为保卫留都南京和明太祖陵寝。《倭变纪》分别叙述倭寇侵犯江南、江北的情况,倭寇对南直隶比对北直隶的侵犯严重,在沿海建立据点,四处劫掠,使得直隶一年之内几无宁日。《直隶事宜》不仅论述了沿海、大江的防卫措施,也论列了太湖周围等内地的防卫措施。在江南,它主张御海洋、御海港、御海塘、御内地的多层防御措施;在江北,主要是御敌于陆,在险要地区设防。
卷之七,包括《山东沿海郡县图》、《山东兵防官考》、《山东倭变纪》和《山东事宜》、《辽阳图》、《辽阳兵防官考》和《辽阳事宜》。因为山东、辽阳二地倭患较轻,所以记得比较简单,但山东的防卫是比较严密的。
卷之八,分为《嘉靖以来倭奴入寇总编年表》和《寇踪分合始末图谱》。这两部分,历史地叙述了倭寇的情况,使人们对倭寇的过去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以便制定出正确的海疆防御战略。
卷之九是《大捷考》,记述了明代抗倭的14次胜利的战斗。
卷之十是《遇难殉节考》,记载了永乐、嘉靖年间御倭的民族战争中,壮烈牺牲的文武官员、武生、军人等的事迹,以铭记他们的功绩,用来激励后人。
卷之十一,称为《经略一》,包括《叙寇原》、《除内逆》、《定庙谟》、《择将材》、《实军伍》、《选士卒》、《恤军属》、《精教练》、《足兵饷》、《清屯种》、《慎募调》、《集众谋》、《收图籍》、《定武略》、《鼓军气》、《公赏罚》、《禁妄杀》、《处首级》、《恤伤残》19篇。每篇都辑录了当时一些文臣武将的论述。全卷主要讲了灭倭的政治谋略、将士选拔、军事训练、粮饷供给、赏罚纪律等方面的内容。
卷之十二,称为《经略二》,包括《御海洋》、《固海岸》、《勤会哨》、《谨了望》、《重邻援》、《散贼党》、《慎招抚》、《择守令》、《严城守》、《筑城堡》、《广团结》、《诘奸细》、《行保甲》、《降宣谕》、《通贡道》、《开互市》16篇,每篇也都辑录当时一些文臣武将的论述。全卷主要讲了加强海防的军事谋略、消灭倭寇的政治措施、防御的外交手段等方面的内容。其中,《散贼党》、《慎招抚》、《择守令》、《广团结》、《行保甲》与上卷的《叙寇原》提出的措施,就是《筹海图编》关于全面御寇的政治谋略;而《降宣谕》、《通贡道》和《开户市》3篇主要叙述消除倭寇的外交措施,既辑录了不同观点的论述,又阐明了作者本人的主张。
卷之十三,称为《经略三》,主要记叙了当时使用的武器装备,也涉及到海战战术。
《筹海图编》海防战略思想的核心是御海洋、固海岸、严城守。这三款层次迭进,构成内外钩连,密不可分,互为因果,互为依托的纵深防御战略体系:
一、御海洋,这是纵深防御的前端
它指出:“防海之制谓之海防,则必宜防之于海,犹江防者必防之于江,此定论也。”倭寇扬帆远来,海洋是必由之路,若灭敌于海洋之中,“则彼毒无所施。衅孽不作,而内地安堵矣”,此善之善者也。况且,在武器装备上,我有优裕于敌的“洪艟巨舰易以凌贼”、“毒药火器且战且焚”;从技击上来说,“倭奴长技利于陆,我兵长技利于水”,以己之长击彼之短,定能胜敌,葬寇于海。为积极有效地贯彻实施“御海洋”的方略,《筹海图编》提出了沿海巡哨、“协谋会捕”,点面结合、多层设防,布兵戍岛、断寇接济,兵民联防、御海之本的思想。也就是说,要预知敌情,单靠岸上了望是不行的,必须有组织地分段划辖海区,设游船巡哨进行侦察;一旦发现敌情,就要密切协同,互相支援,协谋会捕,“结成一个坚固的整体”;倭寇不能总是停留在海面上,“贼载水而饮,开口待卤,势不能持久”,目的在于上岸劫掠,必定选择易于登陆的地点,而这便是设防的重点,既要做到点面结合,又要多层设置防线;沿海岛屿是大陆的前哨阵地,又是倭寇栖息和补给的伤所,既能补充淡水和食物,又可窥视海岸的虚实,据此《筹海图编》指出,要布兵戍岛,使倭寇“来不得停泊,去不得接济”,势必“不攻而自遁”,我便“乘其疲而力攻之”,此乃以逸待劳制胜之策;沿海渔民,长期在水上生活,“人船惯习,不畏风浪”,又熟悉沿海地理,将他们严密地组织起来,注册登记发给身份证明,“无事听其在海生理,遇警随同兵船追剿,此则官兵无造船、募兵之费,而民灶有得鱼、捕盗之益”,这样,于国得安、于民得利,一举两得,兵民联防实谓御海之本。
二、固海岸,这是海防紧关第二义
《筹海图编》进一步指出,御寇于海洋,虽然是最理想的,然而曲若回肠、宕荡绵延的万里海疆,企望使一寇不入是不可能的。由于情况复杂,有时“相遇而不可击”,有时“未必相遇者”,“未必相遇”之敌必窜而登岸,所以“贼至不能御之于海,则海岸之守为紧关第二义”。就是说,要固海岸,在海岸设防,以期歼灭。“贼新至饥疲,巢穴未成,击之犹易”,一旦“延入内地,纵尽歼之,所损多矣。”这里阐明了加强海岸设防的重要性。那么,怎样才能做到“固海岸”呢?首先,在要害处设防。“于春汛、小汛先其一月,将各道兵士督发各海口要害之处”、“安营操练防守,贼至即击。”这样,既不分散兵力,又有攻击的重点,利于歼敌,易于制胜。相反,如果全线设防,到处撒兵,“欲一一守之,虽尽天下之兵不能也”。其次,是互相支援,一举全歼。这包括陆兵与水兵的相互支援、陆兵与陆兵的相互配合。“贼船潜入海口,则水兵星罗于其外,陆兵云布于其内。其将至也击其困惫,既至也击其先登,既登也击其无备,形成水陆前后夹击态势;对于窜入内地的倭寇,“贼攻西则东出锐师击其左,贼东则亦如之;贼攻南则北出锐师绕其后,贼北则亦如之;贼攻中,则左右前后各出锐师,四面而起”,大举尽歼。
三、严城守,这是海疆防御的大纵深
《筹海图编》指出,“海防之要惟有三策: 出海会哨,毋使入港者,得上策;循域拒守,毋使登岸者,得中策;出水列阵,毋使近城者,得下策;不得已,而至守城,则无策矣”。凡沿海城镇都必须设防,具有战略地位的重镇,要择将帅携重兵。海防城镇要做好哪些反侵略战争的准备呢?《筹海图编》认为:一是坚壁清野,军民协力。坚壁清野,意在使敌不能“因粮于我”,倭寇没有粮食,则将不战自败:军民协力,兵民联合抗敌才有力量。该书作者提出,要把“民”充分发动起来,有效地组织起来,平时各就其业,余暇进行适当训练,一且有警,听凭号令,金鼓声动,登城戍守。二是攻守两齐,内外配合。《筹海图编》总结了历史上的守城经验,综合一些臣僚们的意见,提出“攻之中有守,守之中有攻。攻而无守则无根,守而无攻则无干。”要做到守能固、攻能克,不能只靠一城一镇的力量,还要靠内外配合,孤城很易“坐待其毙”。如果敌攻一省,诸郡救之:若攻一郡,诸邑救之;若攻一邑,邻邑、邻所救之。这样,城守兵居于内、援兵攻于外,使“寇腹背受敌,惊溃莫支,解散而不暇攻也。”从而,体现了积极的而不是消极的海防战略防御思想。
总之,《筹海图编》的历史作用和学术价值,是客观地、符合历史特点地提出了一个完整的海防防御体系。它以御海洋、固海岸、严城守为核心,反映了海防防御的一般军事原则。这一珍贵的军事思想遗产,对于我们今天的海疆防御,仍然具有一定的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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