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静静地呆在武夷山之麓的建瓯小城里,井口对着遥远的天空无声无息。不见清泉的涌动,以及水花的翻腾。过往的行人不看它一眼,它婉如被遗弃的一段历史。
古井,置于这个小城的一条古巷里。这口井掘于明代,原为铁栏,故此巷子称“铁井栏”,后改为石栏。井水清甜甘冽,四时不歇。“扑通”“扑通”的汲水声,从那时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停歇。
小城人一天的生活都离不开古井。
清晨,年轻的男人来到井旁挑水,将一个系着长绳的小木桶探进井里,当小木桶底部触到水面,一甩绳子,“扑通”一声,小木桶就一头扎进水里,用粗壮的胳膊收起绳子,几下就将装满水的小木桶提起,将水倒进大水桶,动作干净利落。这样来回几趟,很快打满了两大木桶水。男人拿起扁担挑在宽厚的肩膀上,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摇摇晃晃洒出水花,水花打湿了地面。被水花打濕的鹅卵石透着明明晃晃的亮,接着被另一个脚步踩去,尔后又被另一个水桶里洒出的水花打湿得锃亮……男人总要如备粮食一样,将家里的水缸备满。他们肩膀上挑着水,更挑着家的未来。每天都这样循环往复着,这条路延伸出许多希望,许多人气。
年轻的女人端着一个大木盆来到井边洗衣服,光洁的脸上透出勤劳与幸福,在阳光下楚楚动人。她们跟男人一样将系着长绳的小木桶探进井里汲水,倒进木盆,便优雅地蹲下身子,撸起袖子露出一双细腻的手臂,伸进浸满肥皂泡的木盆里搓洗着衣服。井边几个洗衣服的女人一同聊着天,拉着家长里短,浓浓的生活情趣融入“哗哗哗”的搓衣声里。
女人每天要用井水淘米、做饭、烧菜、开水,每当那一缕缕炊烟袅袅升起,家的朴实温馨就在小城上空荡漾开来。女人一手把持着小家,一手把持着明天。原本枯燥的日子,在她们手上点化出了甜美的味道。
人们爱井不仅仅是汲水生活,更是分享琐碎的快乐。
傍晚,落日的余晖晕染着层层叠叠的霞光,斜斜地映在井上,也照在来井边休闲的人们身上。小孩们有的围着井捉迷藏,有的躺在地上打滚。年轻人说着小城新闻,传播新鲜趣事,抑或调侃说笑。老人聚精会神地对弈……来到井旁,人总能卸下一天的疲惫。生活有了井滋润起来,井有了人气旺盛起来。
石头砌起来的井壁长年湿漉漉的,渐渐长满了青苔,井水清冽,出水量很大,不时地有新泉涌出,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滴水声。老人说,这口井活了,是口旺盛的井,是口能养育人的井。因为有了井与生活的相通,一代又一代的人在建瓯繁衍生息。
后来,建瓯小城的人越来越多,一口井显然不够,建瓯人在东南西北方向打了好多口井,这些井滋润着全城老老少少的生活。
可世事变迁,与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古井渐渐地失去了生机,不再旺盛。
八十年代初,人们家里装了自来水,拧开水龙头就来水。井,就被一条条埋在地下的冰冷的水管替代,渐渐地冷清了,它的身旁不再有人欢笑,连鸟儿都不驻足。干涸的井壁上早已没了青苔,再也听不到滴水声,水面不再掀起一朵浪花,静得如同岁月老人。
现在,建瓯的井,多半已被城市发展建设需要填平,仅留下铁井栏等几口老井。之所以留下这几口老井,我想大概是建瓯人对井的感恩与怀念。它如一段封存的历史。
如今,井老了,与我们渐行渐远,但人们对它仍会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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