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苍翠的松枝挂着细碎的雨滴。一只说不出名字的黑色精灵慵懒地栖息在枝桠上。
风把树桠拉得很长。
通向冲田的小路,潮了。下过雨,大地清新自如。
有一个初始的声音入耳。不是雷声,是遥远天际传来的,让日子不再沉闷,让疲惫舒展如燕。
古典之韵,许久未曾听见。二叔的二胡,停了一冬。
一双手,一双粗糙的手,轻轻地,优雅地推开了一扇门。
母亲柔弱的手,轻抚着她早已花白的发髻。
祖母笑着折来一截桃枝,枝上有苞蕾。插在香炉的两边,三碟斋果,三炷香轻烟袅袅。
邻居大婶进门来,紧了紧衣服,好冷。踮脚在土墙的竹篓内拿走一包菜籽。祖父盯着她说,个把月后就可见青了。
隔壁大伯的嘀咕隐约传来,今年再也不能要那个种子了。伯母接过话,“仙优”的米好吃,种这种吧,收了给孩子们带些去,软。
祖父在门前的菜地里放了种子,喃喃自语,还是本地白菜好。
七点零三分,父亲吧嗒吧嗒来了精神,春来了,时辰到了。祖父提了提嗓子,对着空中一阵吆喝:“迎春咯——”炮声很响,祖父的声音很亮。村子的上空,一片烟雾,一片吼声。
房顶有鸟悄然飞过,轻声一扬,无一点爪痕。
雨水
一粒种子,出现在人类出现之前。然后与人世邂逅。
她显得那么平凡与安静,虔诚又端庄。最后,她便以饱满的姿势与这个节气并肩。
在每个春天的第二个节气里,我们用一粒种子作了扉页,一年便芬芳了许多。多少个世纪,我们与一粒种子为伴,或风雨交加,或阳光灿烂。
今天,我们依旧活在一粒种子之上。她在阳光下发芽,惊天动地,又无声无息。她让厚重的土地欣然开怀,破土的声音,震动整个世界。
在萧瑟的天地间,她守着只有她坚守的终生法则。
雨从枝头落下,收藏在枝节间的小嫩芽还在酣睡。我经过她们的时候,却明明能感受到一种萌动,一种天与地支撑起的震撼。
惊蛰
天地终于全部苏醒。
所有的所有,都在这一刻晃动。自由,随性。或张扬,或内敛。
太阳突然白了,亮了。所有生灵与世界的约期,我也要参与进来。
苍茫中,迷雾随一声声春雷散去。静了一冬的生物,此时被叫醒,我以为,这是天与地的怜爱。
太浮山樱花谷的早樱开了,丁玲学校后山水库下的白玉兰开了,八方楼西头的李花也快要开了。道澧河畔,安福内外,处处绿茵如被,繁花含羞。我以为,这是天与地的媾和与点缀。
那些花儿,那些花骨朵儿,正放肆地妖娆着,或羞涩或娇恬地探头探脑,扰动我的春心一片。
我实在无法折叠这美好。
泥土的香味弥漫天地间。布谷鸟还没有来。潮湿的坡地上,我仿佛看见了被蔓纱无法裹严的春。萌动的风里,小草正用它袖珍的弧度,张扬它的忍隐。
空气忽然一阵阵燥热,被春风吹来的云团好似在飘荡的瞬间,要落下雨滴。
雷声又响起来了。
清明
最初在意这个节气,是在曾祖父的坟前。风吹着,雨也下着。
我抱着自己的身子,寒意阵阵。
春水荡漾在我的眼里,父亲沉默地点燃一炷香,两支蜡烛。然后,我们对着坟头的墓碑作揖,膜拜。
水应该慢慢暖了。有些生命,在一扇大门中越过。
一条条道,从起点到终点。一个个故事,在开始时便已结束。
一些灵魂穿越时空,这个节气,我们不回避死亡。
风筝停在空中,线牵在手里。
这个节气里,有些颜色也风情万种。
逝者的葬儀与死亡的证词,在这里,在这个季节里,如此和谐。
沉默的土地,见证了无数欢欣与泪水。
春天,渐渐地美了,空中回响着红尘中最美的音律。
有些高昂,有些婉约,也有些哽咽。空茫的节气里,清瘦也明澈。
内心有一片清晰,亦有一片模糊。
遍地春光,载着一份份惦念,生者与死者,存与逝。
所有的生灵,依然可以出世入世。
谷雨
念叨着,你就来了,一如那位着绿衫的俊俏女子,站在春的枝头上,在苍山碧水的深处,悄然微笑。
枝头嫩叶上的露珠晶莹如玉,淡爽的清凉在树头摇晃,就在这一场接一场的春雨中,春情悄然萌生。
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澧兰的春,令我一次次梦牵魂绕的春。每个枝头,都结满了绿色的果实,青涩,精致。
父亲说,该浸稻种了。
母亲告诉我,后山新开辟的黄土地已种下了花生。
犹记童年时光,祖父为檐下的燕窝钉下小木板,祖母抬起头说,好几天没出太阳了。
踏着松软的泥土,一双双粗糙有力的手正编织着谷雨中特有的景致。
一粒种子等待一垄新芽拱土,犹如一行行美妙无比的诗句在心中正待迸发而出。
我把这样的记忆,小心地安放在我的心里,轻搁在我的案头,在这个春天最后的一个节气里,万象更新。
立夏
春已尽。
在乡野,夏早已替代了春。
田埂上,荠菜高举起顶花的茎,飘摇着衰老的白花连成了片。蒲公英的种子被带向了四面八方。
油菜地已经变色,稻田里注满了水,布谷鸟开始练声,蝌蚪们在水沼里挤成了团,每一个小墨点都生出了小脚,争先恐后,上岸成蛙。
少年悄悄尾随着姑娘,钻进旧年的草垛里,暖实的私语听得人耳热心跳。
身上有了细密的毛汗,长袖衫有点穿不住了。
凉风从土墙的缺口处带着阳光一点点地射进来,抚摸着院子的每个角落。
井台上,俯身提水的大婶,领口处微露的一抹洁白,惹得姑娘的脸发热。一只猫尖叫着把小伙子的目光引来,姑娘的脸顿时红了。
柳枝间的阳光晃了又晃,小伙子的扁担也晃了又晃,目光追随着姑娘的背影,拐进了小院。
院落的青竹竿上,晾着一溜滴水的衣裳。
表嫂隔着院门问母亲:姑,你家的梅子熟了没?
母亲的小脚一路碎步来到后山,表嫂跟在后面轻声喊:姑,你慢点。
远远听到母亲问候的声音:害喜不?还好,就是想吃酸的。听见母亲的轻笑声,表嫂脸微红头微垂,偷偷瞟了我一眼。
舅舅在院里的槐树下泡起了一瓷缸子金银花茶,一只蜜蜂栖息在杯子边贪婪地嗅着茶香。
祖母摘了一篮子新鲜的黄瓜,其中一根解了表哥的馋。
妹妹搀扶着表嫂从后山回来,迎面扑来一缕缕梅子酸甜酸甜的气息。
芒种
六月的深夜,我仿佛看见一道曙光从我的窗子斜入。
燥热的植物与蟋蟀,整夜侵扰着我的睡眠,我的呼吸。
这是一种月光下合奏的弦曲,我用一颗悲凉的心、一种谦卑的姿态倾听着。
或许,再过一些时段,它们会低下声音,慢慢止息。
大地也都忙碌起来了,农家小院里,却有一种悠闲的诱惑。
风吹着母亲微白的发,把我的思绪吹向很久很久以前。
四季豆在院前菜地的竹架上结了长长的果,最廉价的夏茶在父亲的茶缸里,也被泡得清香清香。
燕子欢叫着飞过头顶,一朵火红的石榴花在风中凋落。
夜的小屋,夜的深处,原木门内的油灯摇着从前的故事。小院里和小院外的人都睡了,每一扇窗都静了下来。
在六月的一个窗子里,我途经芒种。
小暑
虫子在草丛里吟唱,知了在树林里对歌,捕蝉的少年从树下走过,一张网便停歇了此起彼伏的蝉声。
空气,热了起来。
村里,阳光覆盖了所有的庄稼。一只蜻蜓飞过,俏立在绿得泛白的荷叶上。
几只蚊子停在祖母的帐上,祖父拿来一把用碎花布缝了边的蒲扇。水牛在对门的堰塘里甩了甩尾巴,赶走背上的牛蝇,也惊起泡在水里贪玩的赤身少年。
狗尾草周身布满朴素的灵光,在连接远方与家园的小路边摇晃着腰肢。
后山的另一侧,悠长的鸡鸣声让夏日午后显得更加宁静。
所有的背景是墨绿色的,绿得深沉而厚重。
祖母换上了成套的棉绸衬衣和裤子,端坐于禾场的竹床上。邻家婶婶抚摸着问哪来的,祖母笑着说城里外孙女买的。笑声随着穿堂风吹来,没有一丝汗味。
黄昏,炊烟斜斜地上升,放牛娃吹着口哨,麻猫不安地徘徊在手拿鸡腿的堂弟脚下。
蝙蝠出笼了,将老屋的窗棂撞得哐哐响。村子另一头的女人在唤儿回家洗澡。
弯月悬在樟树顶上,宛如一块渐渐融化的薄雪。
院子深处,响起电视剧的对白。
大暑
湿热的气息此起彼伏。在城市的边缘,在乡村的角落。
蝉,在树林里精彩地演奏,高低抑扬,错落有致。世界从此无绪,唯蝉声不被侵扰。
潮湿与阳光一样浓烈。再也找不到一处清凉。
呆在空调房,隔着厚厚的玻璃,望着窗帘外正发酵的世界。
尖锐的喧嚣声与浑浊的世界成正比,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卑微与孤独。
想着在某日的午后,在阳光直射的时候,在乡村的树荫下,敞开心胸,安然自得。
然后看少年牵牛从我身边走过。他也许会回头,看我如何活在这个炎热的夏日。
看我如何在乡村的太阳下,用汗水洗去身上的尘垢,如何交出属于你和我的一切。
然而,這一切却令我无处逃遁。
处暑
清晨,走在穿短衣短裤的人群中,偶尔可以见到那个穿蓝色长袖布裙的女子。
这才知道,季节竟一天深似一天。
老榆树的叶子依然绿着,你抬头时会发现,云有些浅了,风也有些柔了。
一个人走过依旧炎热的白昼,穿过凉爽温润的黄昏,舒缓的节奏像空谷足音,一直伴随在你身前身后。
你在路灯下,拂去头上那枚落叶。
一张面容浮现在你的眼前,那是娘亲的脸,叫你的心生出些微疼痛的挂念。
这样的日子,许多的时候,你似乎总是置身于一种相近的人生境界里。
从耳边的蝉声里却听出另一种疲软。
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独坐到深夜。
你的思绪终于从迢迢的往事中回来,才发现该回房加衣了。
清晨的短信还在,灯下的你打开,老弟说——井丘田里的稻子快黄了,后山新开荒的那块黄土地里的花生长得不太好,天旱太久了。今年的收成很一般啊。
转身看见弯月正静静地陪着你,深情的眼神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叫你乳名的人,你小声唤她的时候,便有人在月光的另一头回应你。
白露
老家。
挥舞的银镰轻碎地回响。伯父的脱谷机,也在轰鸣着丰收的交响曲。
六千年的稻谷,立在乡村的指尖上,被轻与重交替的脚步渐次包围。千年的稻香,笼罩着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水。香了庄稼,湿了归途。
迎着太阳,顶着秋风,泼出了一丘丘金黄的色彩。
一如一种暖色的弦音,静静地流淌。我屏住了呼吸,观照这永恒的光辉。谁的汗如诗般抚摸着天空,像天使的手,写着野旷天低的句子,写着苍茫与雄浑。
一如真实与梦幻,梦想与现实,灿烂着它充满诱惑的景象。瘦瘦的炊烟,如一缕缕疲倦的乱发,如一篇篇泼墨的散文,散漫且无章法,点缀着粗犷与温柔。
一种久违的劳累,是从季节与内心的纯净开始的,在馨香恣意的每一颗谷子里闪亮。
化为一生的暖意。
秋分
在秋的深處,欣赏何为辛劳,何为执着。
你若不来,秋就不老。
饱满的黄豆,在母亲的担肩上摇响着它的音符。祖母的手心捧着笑意,告诉我黄豆的故事。有一根稻穗,落入父亲的眼中,成了种子。
而我,和小伙伴们在暮色中拾捡农家的欢喜,在金黄色的田野之中,笑着不肯抬头,不想回家。
直到母亲的呼唤声声传来。
母亲的锅台,摆着青绿的花菜。祖母说,她总分不清盐与味精。而灶前的我,一把手里的柴火塞进灶膛,劈柴烧得吱吱响。母亲说,火小一点儿,菜都快糊了。
这时候,屋顶的烟,徐徐飞升。祖父一如孩童,要吃煮沸的黄豆。我突然明白,从来老来少。
捡一粒已晒干的谷子,放在手心,凝视着它。读一次土地的奉献,道一声秋天的感慨。
一缕缕阳光,一阵阵清风。云淡风清之时,滴一粒秋雨,寻一路芳踪。
寒露
风,隐隐凉了。薄薄的云絮,在天际孤独地飞。水线,在迅速地下降,浅淡,成一种沉沦的暗。岸上的树与秋水的姿势如同深邃的哲理立在天地之间,大音稀声。
雁鸣总会在这个时候响起,叫声跌落在渐深的暮色里。不知是谁的眼泪,化作最后的光亮,照耀它一路南行。
一只白鹭,栖在收割后的稻田,一动不动。西边的水渠堤上,红日降落的地方,有一只小狗,望了我一眼后,缓慢走在村口的转弯处。这时候,一些浅白色的雏菊开在安静的田埂上。
这时候,落日在远方的天际,打开那扇属于自己的门。一只孤独的鹤,伫立在水草上,好似一句苍凉的比喻。在静谧的象形文字间,少年时代那些忧伤的记忆,显得更加雄浑而悲壮。
霜降
霜天角晓。
我更愿意看到寒霜凝树,然后沉静在大地上,让我可以体验到从不外露的坚韧。在这个时节,抚摸着收藏的果子,比如柿子,比如板栗,我便可以这样被时光凝固成一种记忆,然后在岁月中存留下来。
我被允许封印在一种宁静里,一如一只倦飞的蝶,安享着节气带给我的微冷。秋日的最后一个时令了,群山在我眼前渐渐秃顶。不知不觉中,我也行走成了一座山。
细弱的小草渐渐衰黄,轻风拂过的地方有一湾浅浅的水,它的周围有着同样的寂静。
无论是纷落的红叶,还是渐枯的丛林,它们都安静下来,在一些旧时光中,无论感伤,无论喜悦。
一些暗处的力量,在它们宿命般的暗示中,我的目光能企及的,只是一些荒凉。
乡村里田野上,能收的大都收了吧。月亮在这时已被洗白,可以被她照亮的地方,越来越沧桑。
小雪
坐在河街的那个茶楼里,注视着窗口走过一个拾荒的老者。他躬着身,背上是破旧的纤维编织袋,还有一些破纸皮。
这是一个看不出年岁、看不清五官的老人,浑浊的眼亦看不出情感。生活把一个老者推向了边缘,而我们都忘了他也曾经年轻过。他的背影,让我一下子知道了真正的落寞、没落。
此时,天空的颜色昏黄,像得了霍乱症的人的脸色一样。你看过道水河涨水时的那些浊水吗?对,就是那种颜色。
梧桐叶子还没有到大片大片飘落的季节,能飘飞的只有惹人心烦的飞絮。那些落到你颈上的毛球,弄得你浑身不舒服。就像这个季节的风撩在心底,痒痒的。
那些黄色的绒絮被晚风吹着,在不怎么干净的马路上打着滚,在斑驳的树荫里寻找着最后的归宿。
风很冷了。我从阳台上回到房间里,仍然能嗅得到玻璃窗外的清冷。我用低头沉思的姿势,想着一只再也飞不起来的鹰,想着一树从此黯淡的花。想着它们曾经如何飞扬,如何娇艳和美丽。
这些依附在我内心深处的想象,常常撞击我的心脏,让我在随时想起它们的某一刻,都会神情漠然,呼吸急促。
小雪在并不遥远的北方,隐隐而来。
冬至
我端坐在无雪的冬天里。母亲说,冬至到了。
北风把满天烟尘吹散。山村清晨的寂寞中,空气仿佛有丝丝颤抖,我默默地感受着这份清凉。
古老的村庄陈旧了,高大的杨树伸着枯枝,顽强地立在冬日的上午,寂静无声。寒流来临,所有的华丽都被收藏,朴素的言辞最适合此时的情与景。
阳光,在冬日里最容易破碎。
堂姐披着满身的寒气,从对面山坡走来,用一大把阳光抚摸我的额头,生怕一缕冷风或一句重话就吹熄了这温暖。那么轻,那么柔。
我惬意地感受着这份温柔的诱惑,在我渐渐长大的时光里,从此有了无法言说的风韵。
冬至将至的夜里,躺在母亲为我新铺好的原木床上,在稻草的暖香和棉被的拥抱中,一夜温柔。
又一个寂静的清晨,穿着适合七零年代中国乡村的蓝布棉袄——老裁缝新做的,看屋后山火红的枫叶染霜,褪色,坠落。阳光斜斜的,北方有雪的日子,江南的乡里浓霜亦冷。
我想一直守着这细碎的日子,这一份淡淡的亲情,这一双粗糙暖和的手。
坐在祖母摆好的饭桌上,看着汤圆和鸡蛋安卧在红糖水中,安卧在我面前这个熟悉的搪瓷碗里,小小的我便莫名地温暖起来,然后粲然微笑。
小寒
三九天,小寒至。
在凝霜清冷的凌晨,时空没有错位。耗尽半生的时光,立于故乡小寒的凛冽中,恍若置身于料峭早春,一如农夫的春耕时节。
我还以为是在某个春日的下午,农人们在田间忙碌着烟苗,大步走在待耕的田垄上。上午十时,这是春天即将到来时的忙碌。
太阳的光芒抵过雪的额头,如潮的寒流裹挟着雪珠而来,扑面的风带着灰色的希望,在小寒这一日更加清晰。
此时,一只寒鸦颤抖地拍翅而起,夹杂着暗哑的叫声,撕碎了那页隐藏了整个冬天的童话。
我的乡亲们并不因此而悲怜,一丝希望总在青灰色的世界里升腾,那是生命中最为厚重的畅想。想起前几天的大地银装素裹,我不得不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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