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初夏,寂静的夜晚,总能听到从远处传来咕咕、咕咕的布谷鸟声。
昨天傍晚去家后的郊野公园散步,由于昨天刚下了一天的雨,天蓝树绿,空气清新,一个人大步走在林荫道上,心情格外的放松。这时又听到了从不远处传来的咕咕、咕咕的布谷鸟叫声,听上去这叫声特别的亲切。
这几年搬郊区住了,听到这叫声不足为奇,原先住城里的万寿路和东大街时,也听到过这布谷鸟的叫声。这鸟叫声好像刻进了我的记忆力。
思绪把我带回到了小时候的鲁西南老家,春天到麦收时节是农民最难过的日子。储藏的粮食吃得差不多了,小麦还没有成熟。风调雨顺的年月还好,要是赶上头年大旱,谁家储存的粮食也不会多。
记忆中,小时候吃过多年的返销粮。所谓返销粮就是春夏之交粮食不够吃时国家粮库低价卖给农民的库存旧粮。品种就是地瓜干和玉米。
印象中,那样的日子里,往返于粮库的路上,地排车在路上排成了队,人们仨仨俩俩说说笑笑,那阵势和情形就像送亲或迎亲的队伍一样。
虽然那粮库的粮食存放了好几年不新鲜了,甚至有的长了霉斑,但洗洗晒晒还能吃,总比饿肚子强多了。
那时我们小孩子星期天或放学后,挎上篮子到地里割草,交到队里能换工分。一个生产队里有几百亩地,一年四季耕几遍地,全指望牛棚里的那十几头牛,看牛们吃上嫩草的那个香劲,就像人们过年时吃上肉时那么过瘾。吃了一冬天的干草,它们也早想换换口味了。
早晨出来时天气还好,不冷不热的。到了中午或下午,太阳照得刺眼不说,热得我们光向树荫下跑,望着有些发黄的麦梢和望不到边的天空,心里想,离吃上新麦做的头一顿面条的日子不远了。
这时会从不远处传来咕咕、咕咕既凄凉又有些哀伤的布谷鸟叫声。
我们男孩子不但学布谷鸟叫,还能和它对话:
咕咕,咕咕,你吃什么?
咕咕,咕咕,我喝糊豆。
咕咕,咕咕,你要什么?
咕咕,咕咕,我没媳妇。
那时村里的光棍比较多,男孩子长大了最大的问题是娶不上媳妇。
那时候的夏天夜晚,劳累了一天的街坊邻居,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出来乘凉。母亲讲赶考的举人住了黑店如何脱身的传说,下东北回来的人讲在外的见闻。那时我望着满天的星星和深邃的夜空想,外边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这时,黑暗的远方,又传来了布谷鸟那宏亮而有些单调的哀鸣般的叫声。
这些年,乡亲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人家种地瓜、苹果、核桃挣了钱,不但天天能吃上肉,还可以天天喝上小酒。几乎家家都住上了新房,有些人家还在县城买上了楼房。耕地再不用牛了,耕、种、收都用上了机器,既快又省力。村里没有了一个光棍。但村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寂静的夏日再没有小时候那样的热闹景象了。
离家三十多年了,家里的老房子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每次回家,我总要踏进齐腰深的野草,走到那地基上去站一站,从记忆里找寻自己年少时的那段难忘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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