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剪指甲,连剪带研,竟生联想,指甲竟然不喊疼。
指甲有生命,为何不喊疼?
指甲是人的手指足趾之端外表的硬质甲角化物质,属于指端趾背上的结缔组织,深植指趾而血肉相连,起保护指趾之端、增强指趾力道的作用。人和灵长类动物均有指甲。毫无疑问,指甲和头发、汗毛一样,是人体的有机组成部分,也和头发、汗毛一样,其本身有生长的活性,但无活性的感觉,除非伤及根本。我有一次刀切青菜时,锋利的刀刃曾不小心碰到中指之甲,在指甲上留下一个浅印子,但指甲没有丝毫的疼痛感。若不是指甲护指,至少会皮破而流血。
男孩小时候,常常会天真的对着太阳撒尿,父亲说不能对着太阳撒尿,对着太阳撒尿走路会踢到脚趾甲。后来走路不小心,竟然真的踢在砖头上,竟然踢翻左脚大拇指,那是钻心的痛。从此这大拇指便少了一块完整的指盖甲。其实,走路踢不踢脚趾甲与对着太阳撒尿没关系,而与走路时看不看脚下的路有绝对的关系。父亲说的对着太阳撒尿会踢脚趾甲,其实是说对太阳神的不敬,便用走路会踢脚来吓唬调皮的男孩子。但这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脚趾甲对人的重要。
指甲不是人体的重要组织,但既然生就了便无疑是必要的。人体的任何一点组织,都有它存在的必然性,或曰不可或缺性。即如黑色的或白色的头发,即使全部掉光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缺少了头发至少缺乏一点美感度,尤其是寒冷的冬天会感觉特别的冷,而炎热的夏天又会被烈日晒得受不了。同样道理的是,如果没有指甲,至少指端肉质会有软软的感觉,抓东西会缺乏一定的力度,而且指端光秃很难看。尤其是爱美的女性,没有指甲开道会觉得玉手不够完美,恐怕连伸出玉手招摇的勇气都会打折。如今的时髦女郎总爱留有得体玉甲,而且不惜花钱涂甲雕花,名曰“美甲”。与人招呼或秀亲,首先伸出一双美甲过的玉手,特别是勾腰搭背跳舞时,除了盈盈笑靥,便是纤纤玉手,和玉手指尖鲜亮的美甲。如果是脚走猫步、手持麦克风的明星大腕,那双玉手上的美甲就显得格外的要紧了。不妨想象,那一双双玲珑纤细的玉指,若是缺少了长而圆尖的指甲和腥红,只是一根根的肉质秃指在颤动,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当然,对于劳动者来说,指甲还是固手稳脚的重要一节。我们庄子上有个李姓老屠夫,解放前为逃“国军”兵役不惜自残脚趾,后来挑担爬坡不稳当,便“改行”做屠牛宰猪的营生。老屠夫常常感叹说,人身上所有的东西都重要,少了什么都不便。确实如此,只是便与不便的程度不同,疼与不疼的感觉而已。即如指甲,和头发一样,如果不伤其根不离谱,只是剪去其過长的代谢部分,那是绝对不会喊疼的。而其它任何皮肉组织,哪怕伤其一点,都会有疼的感觉吧。
由指甲想到土地。土地是地球的皮肤或指甲,是地球之表的保护层。土地和指甲一样,正常的种植和利用是不会喊疼的。农人在土地上翻土施肥长庄稼,让土地保持着水土和尊严,地力只会越长越肥沃。而一旦深挖了破坏了其地表皮,那土地也会喊疼,也会绝望。比如我们老家过去就地取土做砖坯,开挖了一个又一个的大深塘,把土地弄得千疮百孔如荒野,土地日夜都呻吟,几十年过去都难以还原复垦长庄稼。又比如草原的土层受到人为的破坏,往往黄沙泛起草根无着,空气湿度无法产生,回应我们的只有漫天的黄尘和浊霾了。
和指甲、土地一样情怀的是母亲,是母亲对子女的呵护。小时候的子女在顽皮中常常破皮伤肉,往往又喊又叫,甚至痛哭不止,而母亲总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又揉又哄又自责。可母亲自己在劳动中伤了皮肉,或在切菜中碰破手指,总是一声不吭,从不喊疼。我老家后面一户人家原来是土墙茅草房子。那年初秋一场台风袭来,母亲紧紧护着一双儿女,怕伤其皮肉。当头上屋顶掀翻一根木桁条掉下时,母亲毫不犹豫的趴在孩子身上。孩子安然无恙,母亲却断了肋骨。母亲依然急忙看有没有伤着孩子,而孩子自然是安然无恙的。孩子问母亲疼不疼,母亲强作欢颜说不疼,但夜里睡觉却独自轻声的呻吟着。那便是我的叔伯婶婶,每到阴雨天气便会自然的发作。
指甲长了要常剪,修剪也是护指甲;草原放牧要轮休,放牧过度伤草地;母亲劳苦要体护,一生一世才幸福。所有的人事万物都有一个身同体贴、悉心呵护的矫情,善待其情便是善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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