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盼望过年,喜欢春节,主要是断断续续有好吃的。一进腊月门,年就拉开大幕。初一吃饺子,腊八喝粥,二十三小年,煮肉、蒸糕、摊煎饼、炸丸子、包饺子、拉小馃、甏枣……加上串亲戚拜年,几乎天天有好吃的,一直到过了年的正月十五,甚至二月二“龙抬头”,年才算闭幕。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越来越富裕,几乎天天像过年,年的味道也越来越淡了。这几年,小时候娘做的几种食物,不时闯进脑海。那就是杂面饺、摊煎饼、蒸灯盏等。摊煎饼是黍子面和成糊,用芝麻秆烧火最好,在鏊子上摊成的,刚出鏊子撒上豆芽、豆腐块、咸菜丁等,折起来拿着吃,一直吃到撑。蒸灯盏是稷子面做的,是一种很黏的食品,做成圆柱形,中间插上捻,点上几滴香油,可以当灯点着玩,常常没有玩够就送进肚子了。
最让我难忘的还是杂面饺。可能是几十年没有吃过的缘故。我常常在家里念叨娘的杂面饺多么多么好。杂面饺就是绿豆面做的饺子。每年生产队分一点绿豆,父母在自留地和房前屋后种一点绿豆。这些绿豆面几乎是用于年下包杂面饺子和做一点杂面面条。家里人一般不喜欢吃杂面饺,数我吃得最多,而且,我最喜欢吃剩下第二顿熥的。绿色的饺子,在饺子大家庭显得扎眼,可以勾起食欲,但是往往皮厚、硬实、有绿豆味道,不受欢迎。我却偏偏喜欢。那皮厚、硬实更加劲道,第二顿就软了许多,有绿豆味道,更是田野的清香。夹起一只饺子,咬一小口,蘸一下醋,吞进嘴里咀嚼,真是香啊。小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包一些杂面饺子吃,好像就为了我。和面、饧面、剁馅、擀面剂、包饺、烧水、下饺、准备芥末醋……那时候,饺子一上桌,我一口就把一只饺子吞进肚里,全然没有顾母亲衣服上的一身烟灰,更没有顾母亲满脸的灰尘和额头上浸出的粘着柴禾碎叶的汗珠,只注意到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去年的腊月二十三小年,我中午下班回家,没有想到妻子包的是杂面饺子,我非常感动。可是,没有想到妻子说,这杂面这么难和,这么不粘,撒面补多了捏不紧,撒面补少了和不住,也不知掺不掺,掺多少白面。妻子掺和了一些白面,有的水饺是白肚皮、绿边沿。反正饺子不是我小时候绿的样子。出锅饺子端上来,蘸着腊八醋,吃一口也有些许母亲的情怀、浓浓的乡愁。妻子问道:娘怎么做的呢?是啊,我独独不会和杂面。我说,问问娘吧?!可是,娘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我们怎么问呢?我们怎么没有在她活着时问问呢?!由妻子包杂面饺的不易,我想起娘给我包杂面饺也是十分不易的。我会和白面,很小就会包各种饺子,怎么就独独不会和杂面呢?可能正因为不易,娘才不让我干。
有一个段子说得好,人生就像饺子,岁月是皮,经历是馅。无论是被拖下水,扔下水,还是自己跳下水,一生中不趟一次浑水就不算成熟。岁月是皮,经历是馅,酸甜苦辣皆为滋味,毅力和信心正是饺子皮上的褶皱。人生中难免会被狠狠捏一下,被开水煮一下,被人咬一下。倘若没有經历,硬装成熟,总会有露馅的时候。
岁月凝固了杂面皮,把思念紧紧包裹起来,成了一个雕塑的杂面饺子矗立在心中。娘啊,我想念您包的杂面饺,想念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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