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老了,闲着也是闲着,每天早晨她总是早起打扫院里的落花。即便是没有花落的季节,奶奶依然佝偻着身子,专注地清扫院落,她总希望院子清洁如洗,每天干干净净地过。
奶奶的绰号叫“管单弦” ,意思是说话唠叨、不中听,说的话别人左耳进右耳出;可她我行我素,大喊大叫,生怕别人听不见。因为奶奶从小就患了耳聋病。
我是在奶奶的背上长大的,自然感情真挚;牙牙学语就学会了喊奶奶。人终究是要长大的,转眼我已虚度四十多个春秋,以前脚下的路绕来绕去只能在奶奶清扫的院落里叠下若干重复的印迹,回旋在奶奶眼里长不大的孩子气中。
我常让奶奶牵肠挂肚。记得有一次我去外地参加一个会议,时间有些长;只要两天不见我,奶奶就焦心,那次她每天要到邻居家询问两回,问我回来没有。曾有人逗她:“你孙子不回来了。” 奶奶当晚直哭成泪人,担心我出了什么事。
奶奶是疼我的。读书那会儿,她总是悄悄藏两个熟鸡蛋给我在路上当零食;别人关心她的水果糖脱了皮化了水也要留给我享用。奶奶是一个严重的耳聋患者,随着年纪的增大,她越来越唠叨;“管单弦”弹得拨浪鼓似的。说实话,奶奶属讨人厌恨甚至是多余的那類人,因为她专说别人的坏话,当面做人背后做鬼。爷爷和她厮守一生,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一天不吵架不舒服,她俩的结合是一场悲剧。爷爷长奶奶十多岁,人老了,爷爷先衰,自然打起架来占弱势,有两次差点被奶奶打死。我冒昧地想过,他俩若是没生子生孙,离婚分道扬镳才是道理。
后来分了家,爷爷奶奶跟我过,都是八十几岁的人,吃饭睡觉都得服侍周全,可我愿意;邻居说我吃亏,我说良心是不谈价钱的。尽管日复一日的奶奶只能在院中扫花,唠叨声此起彼伏,有时也真烦心,可她习惯了,谁叫她是“管单弦”呢——特色嘛。院中常有落花,常有人扫,不知不觉地四季的更替我已在乎不多;四代同堂的我家,一个穷乡僻壤的院落,竟有一位不知疲倦的扫花老人。我想这是心之所及,爱之永远的静谧与温情。
现在,我已步入而立之年,奶奶也离开了我们多年,可院中的扫花身影和花落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它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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