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前面的溪边站着,素衣蓝裙的很飘逸,笑意盈盈地注视着我们这拨在溪滩中撒泼的廊桥采风者。
来温州市泰顺县的泗溪看廊桥,有“文艺范儿”的当地美眉作向导,自然添了不少情趣。但在此时,我们遇到了一片卵石滚滚的沙滩和一条活活奔流的清溪,连小姑娘银铃般的呼叫声也毫无察觉。
横着一条胸襟宽阔的河,弓着腰身的廊桥就在对岸:在又一条山涧冲出来的入江口,纵身跃出一道彩虹。
姑娘又踅了回来,对我们这批“卵石迷”说:从这里望向对岸,看廊桥、石墩桥和隐于远处的公路桥三桥集聚的景象,最得风姿。沿着她手指的方向放眼,果然!
说是采风者,有几位还带了好几只“长枪短炮”的单反机,在一通狂拍中,也没忘给姑娘来几个特写镜头。我们之中的一位问她怎么称呼,她说本名叶洁,就叫叶子吧,这样好记些。叶子姑娘轻盈得如同一枚绿叶,也真配合,一听说要给她照相,竟戏法似的变出了一块黄丝巾,在脖子上一绾,就一个姿势一个姿势地扮起酷来,那种与山水、古桥融为一体的优雅,定格后果真是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疯够了后,我们就踏着溪中横着的两排石墩上向对岸走去。昨晚刚下过雨,山水涨得有点急,只差一毫米就没着石墩了,行走其上,鞋袜上不时有水花溅上来。叶子悉心地提醒着我们慢慢走,不要怕。
一条斜斜的弯弯的颇有情调的石阶,将我等引到了廊桥的面前。桥堍上立着两棵大树,各有两抱粗细。叶子又向我们介绍,这原是不同品类的两种树,一棵是樟,一棵是桕,青枝绿叶间很难分辨,只有秋霜才是它俩的最好裁判。原因是一俟秋季,乌桕的叶子就会变红。红绿相染中,孰樟孰柏便一清二楚了。
叶子的裙子飘过来的当儿,我的心里就升起了一个小太阳:这正是我所要剪辑的浪漫时光呀!刚待她说完,我就大声地嚷嚷:这里的古树与古桥太美了,与美女加在一起,恰好可以“三合一”,如此近距离地“咔嚓”一下,一定会有一张好照片新鲜出炉。叶子不待我的话说完,又将红黄丝巾亮了出来,这次是握在手上挥,一挥两挥,果然挥出了一个新“我”!
我们来到桥头,迈步桥上,心绪似乎有了更安恬的着落。瞧这座静默在时光隧道中的古桥,高高地横亘在深涧之上,跨度不下百米。它一端连着村坊,与沿岸的古屋古祠古牌坊融为一体,另一端则与中规中矩的石板路连接,颇有信心地朝山外走去。
一座廊桥,就如一座房子,有立柱,有横梁,两边辟挡风之裙墙,头顶盖遮蔽之青瓦,严密的封闭不多,通透的地方满是。我感觉到,在泰顺现存的三十多座最美丽最有骨质的廊桥中,稀有遗梦,唯留乡愁。它的昨日与今天都是十分务实的,它就在乡村的平平淡淡中生活。
眼前的廊桥凝着古幽,蕴着古香,却始终留着一段闲闲的时光空白由你去打捞,随你去把捏。
桥上进出的多是村人,有的腿脚沉重,拖着生活的负重,一步一叩地向前移动;有的大步流星,在对山外世界的向往中,从这里走出封闭,去追寻美好的明天;有的干活累了,就在这里歇歇脚;有的则趁茶余饭后,到这里聚一聚会。它是山民们心中永久的图腾,是岁月停靠的驿站,更是不曾飘远的记忆。
是呀,廊桥亦似拱桥,桥身如游龙,有凹凸,有起伏,每一天都驮着沉重的日月,然后艰难地翻过山去;桥面如坡道,有平仄,有斜面,每一日都迎送着往往来来的过客,让每一位行者依然享受着先人们创造的便捷。
在叶子的引领下,我们踱到了桥的那端。桥头有“北涧桥”石碑赫然在目,知道此是廊桥正门。正门的一旁,矗一幢古色古香的屋宇,上书“廊桥文化展厅”,于是,大伙又鱼贯而入。屋为二层,一楼是有关廊桥的实物陈列,二楼是有关廊桥的图片展示。据《泰顺交通志》记载,到上世纪末,全县共存廊桥九百多座,总长一万六千余米,包括木拱、木平和石拱在内的明清廊桥三十多座,其中在世界桥梁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18座。它们以力学的原理、树木的韧度,纵横相贯,犹如彩虹飞架宽阔水面,其巧妙的结构令人慨叹。从它们身上,我看到了乡土之美,田园之美,生态之美,造化之美和人文之美,古幽之美。
泰顺的廊桥,大多有三四百年的历史,时间既久,鬼斧神工的故事亦奇。它应该是草根文化在民间的落地生根。古时修桥是地方上的一件大事,十分看重与讲究。工匠们无不跃跃欲试,借此露一手,故而在追求卓越中,穷毕生之所能,将自己的心血和技艺,全盘用在建造多姿多态的廊桥上。因此,每一座廊桥或亭台楼阁,飞檐翘角的有之,金碧辉煌的多多,悉数都是艺术珍品。
我们刚想就此折返时,叶子姑娘又不失时机地飘了过来:北涧桥是姐妹桥,上游还有一座呢。当我们得知“不远”时,异口同声地说: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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