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碧绿到深蓝,翡翠的汇集。
镀金的是阳光。
客船切开翡翠,溅起晶莹的飞沫。
瞬间完成愈合,阳光的金箔无缝铺陈。
三弦的拨动,激起涟漪。
婉约的南曲和粗犷的山歌从江南飘向江北,又从江北飘向江南。摇曳着松枝簌簌作响,风来聆听,鼓起松涛阵阵。
码头上的捣衣声清晰可闻,包蓝帕子的女子蹲在木板上看她看不见的远处,聆听纤夫地动山摇的拉纤歌谣不知何时响起?
想念略带腥味的汗渍的气味,想念扎人的胡茬,想念山烟和土酒混合的气息。
那条船依然没来,提起一篮衣裳,走得怏怏无力,忽然又走得斩钉截铁。
蓝帕子隐进一片竹林,狗的尾巴扫动泥土,诧异于形单影只的女子,那个每次给它带一大包船上吃肉攒下骨头的络腮胡子没来,它伏到阶沿上把头歪向一边诠释着失望。
渔网抛向空中,经纬着蓝天白云,然后落入碧水,打捞的是诗的句子,是旧时的歌谣。
铜釜沸腾,贡茶的芳香在民间弥漫。
桨橹在渡口吱吱有声,摇来晨曦,摇落金乌,陆上的路,水上的桥,都是那一片桨。
一个老翁,在小舟上坐过来坐过去,船工问他何故,他挥挥手:只管划只管划,薄暮泊船,他甩给船工两个大洋,还邀船工去喝了两盅遍山大曲,然后给船工吟竹枝词,一首又一首,直到桅杆坪的鼓声响起,四山的火把向桅杆坪汇集,撒叶儿嗬的歌声裂帛穿云,他和船工拎起酒壶奔桅杆坪而去,他俩是跳丧的高手,要去送亡者的灵魂升上天堂。
不知谁的彩铃异常响亮,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的土地。
今天的清江已不是昨日笑不露齿的淑女,纤细的身材婀娜多姿,今天她已是身材丰腴的少妇,容光焕发,隐藏不住的笑声顺着水面漂得很远,最终被大坝拦截,没有出墙的机遇。
诗人、散文家陈哈林站在大坝上等待,永远只有潋滟的波光,只有阳光撒满江面的灿烂水色。
他的诗和他的泪水一起流出,有几分甜蜜,也有几分苦涩。
住在波涛之上
踏上江中的无名小岛,山茶花盛开,红栀的芳香顺着环岛小路弥漫,江风梳理着棕榈的叶子有簌簌的响声。
岛上的财苑山庄,曾经盛极一时,领导和老板纷至沓来,快艇的汽笛此起彼伏,岛上的彩旗迎风招展,平举着尾巴在草坪迈着悠闲步子的鸽子不时被欢迎的锣鼓惊起,扑棱棱飞向空中。
八项规定,吹来正气清风,领导有规范不可逾,山庄被普通游客青睐,火轮木船结队而来,只是锣鼓的声音定格在昨日,彩旗在库房安睡。
游客自然不为热闹而来,他们为安静而来,为小岛梦境而来。
夜幕终于降临,岛上的灯火点亮了我的思緒。
渔火在不远处闪烁,可以想见,鼎锅里的鱼汤鲜嫩无比,花椒和辣椒大蒜混合的香味顺着江风游走,包谷酒的醇厚绵香被佐料的香味稀释,饮酒的一定是率性的男子,抑或也有刚烈的女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是土家的特点。我数次瞧见过执杯娴熟的女子,优雅中透出果敢,温柔中点缀着野性,我也曾数次成为土家女子手下败将,醉得一塌糊涂,向日葵总在我眼前开放,红栀的芳香周遭弥漫。
渔火很远,且无舟楫可达,今晚只能嗅着这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鱼香酒香入眠。
江是墨黑的一汪,有微微的漾动,就把一抹平的江水掰成一块一块向着不同方向的块状,月光照得到的,明如亮瓦,照不到的,只能是土瓦而已。江水拍打在趸船上,有嘭嘭的响声,使我们感到这个小岛生命的存在。
沿着环岛小道走走,清风徐来,几丝湿润,几丝甜蜜,对面山坡上的几声狗吠,更衬托了岛上的安静,这实在是一个适合写作的所在,构思好一个长篇,来这里住下写个一两个月,说不定会有佳作问世。
宾馆内种植的大树枝繁叶茂,蓊蓊郁郁,有月光从树叶间漏出星星点点,路灯立在远处,光的臂膀遥不可及,走在树下,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草坪间、树林里、环岛小路上,到处是散步的游人,趸船上还有垂钓的老者,不知道钓的是月色还是水声?
回到房间,忽然起风了,顿时有了涛声,推门走到阳台上,只见江面波涛涌起,拍打在楼下的柱子上,原来这客房的柱子是从水中立起来的,我们就住在波涛之上。
这一晚枕着波涛,梦境却异常平静,马车从远处开来,妙龄女郎手持一束雏菊嫣然而笑。
梦醒时分,已是早晨,鸟在树上啼叫,我们收拾好行装上船离开小岛,阳光灿烂,江上波平如镜,山庄静卧在小岛上,静谧而安详。
昨晚的波涛不知被谁的诗篇带走了。
方山写意
一幅山水。
北方的苍劲,南方的妩媚。
春天的明媚,夏天的繁茂,秋天的萧索,冬天的苍茫。
我在方山,领略了从南方到北方的意境,欣赏了春夏秋冬的风韵,还有多少山水值得留恋,有多少风景值得驻足。
方山的山,有的如巴王剑欲刺破苍天,有的如擎天柱直指穹苍,而有的山峰相连如屏障陡设,有的山脊逶迤如蛟龙静卧。
方山之美,非但有山的雄奇,水的滋润更是方山一绝。
方山水多,随处便能听到哗哗水声,抬头一看,飞泉漱玉,落潭成碧,更让人惊叹的是一挂一挂的瀑布,瀑布多,落差高,水量大,虽然没有黄果树的气势磅礴,却也是另一番景象。
方山的栈道,是挂在万丈绝壁上横放的云梯,云雾在脚下升腾,水声在脚下喧响,绝壁栎树上的鸟窝触手可及,老鹰歇在栏杆上,游人走过去,它纵身一跃,向山谷滑去,一翅阳光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似如铁灰的油彩。在透明的玻璃栈道上,我多想像一只蝼蚁,从崖峰就可以爬过去,不需要把这一百多斤放在一块块平铺的玻璃上,总担心它在某一刻脆裂,其实,我的心早已脆裂,幸好有躯体的包裹,它才不会散落一地。
方山,在这一刻深入我的灵魂,它不单是一个景区,每个人接受它的拥抱,经过它的洗礼,你的胆略和毅力瞬间升值,你的精神变得刚毅而纯净,思想的花朵悄然开放,就像方山上的兰花,虽不丰腴,却有永久的芬芳。
方山,是一座山。
方山,不仅仅是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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