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中,中国文学的星空真让俗人眼花瞭乱,不是这颗星轰轰烈烈地升起,就是那颗星悲悲切切地陨落。透过这表象的灿烂和衰败,有良知的文化人一定会扪心自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其实,这道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在过去的三十多年中,中国上世纪后二十年的文学,大多都是思想解放的武器,成了“革命卫生学”的工具,本世纪这几年的文学,大多却在玩庸俗,玩青春,玩泛爱,玩性,玩“小资”,玩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文学变成了玩具,变成了“不革命不卫生”的桑拿场所。
而这么多年来,陈应松在喧嚣与骚动中一直保持着心灵的指向,在欲望横流中一直坚守“人学”原则,在他发表、出版的数百万字的作品中,无论是诗歌、小说、散文、随笔或文学评论,他都坚守将文学通盘人性化、生命化、生态化,赋予了文学血肉之躯,然后又以生命的感觉关怀着“人学”。在他的笔下,文学生命与历史文化互相感染着、兼容着,原创性的文化思考方法和话语表达方式,“人化的自然”和“诗化的世界”,总是自觉深入地走进我们民族的文化本原。这里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曾经震撼文坛并且还将继续感动和影响文坛的“神农架系列”小说,从文学性的意义上,真正地开创了自然与生命的对话:诗性与哲理的融合。在这一系列小说中,他用独特奇妙的审美视角,精彩绝艳的诗化叙述,普通平凡的人物故事,将生命与自然的关系揭示得如此鲜活生动、血肉相连,让人读后灵魂久久不得安宁。他的荣获“鲁迅文学奖”的《松鸦为什么鸣叫》,描绘了生命与自然,人与死亡之间的关系,整个故事笼罩着浪漫和奇妙的色彩,就像小说中挂榜岩上几千年以来无人可解的天书,作品写得虚幻而现实,张扬而节制,读后自然会迫使我们重新审视自我,审视我们身边和生活中的各类生态环境。
早在上世纪末,我曾多次与武大教授樊星、湖大教授李国俊谈到陈应松的作品,二位评论家对他的作品也一直看好,并说他将来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家。别看现在文坛对他冷落,但总有一天文坛会回归文学,这奖那奖一定会向他走来。话音还在耳际回响,“鲁迅文学奖”向他走来了,“中国小说学会大奖”向他走来了,“人民文学奖”向他走来了。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小说连续5年进入“中国小说排行榜”。
我与陈应松相识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那个时代,是现代中国文学的黄金时期,是一个优美的、永远值得我们怀念的文学时代。那时他写诗,我也写诗,我们的作品经常出现在全国各地的同一家刊物上。由于为文做人观念较为接近,我们很快成了挚友。他每出版一本书,都是要送给我“赐教”的。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我去他家中聊天,突然在他的书柜中发现了他于1997年出版的长篇小说《别让我感动》,我向他索要,他当时不相信这本书没送我,于是在书的扉页上这样写道:“竟說此书未送你,那不是要打老弟的板子?书虽不好,第一赠送请求赐教的当老兄第一人也,所以,补送谢罪!”由此可见,他是多么珍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在作家圈里,他送我的书最多最全,在写这篇文章时,我清点了一下,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随笔集、诗集不下二十部。
陈应松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写诗时,他是诗坛的一员猛将;改写小说后,他又成了小说界的一位传奇人物。他的散文、随笔,他的文学评论,他的书法绘画,都是独树一帜的,都是值得各个方面的专家认真研究的。他才思敏捷,提笔成章,在文坛上是个著名的快枪手。后来他越写越精,不再以快著称,这几年,几乎篇篇轰动文坛,在全国是绝无仅有的。
在人们心目中,陈应松颇像一位隐居深山的“隐士”,他从不赶什么热闹,更不喜欢张扬。在这个浮躁的时代,能像他这样耐得住寂寞,并且沉下去苦心经营自己作品的作家并不是很多。当然,生活中的陈应松并不是总是那么“严肃”的,颇具幽默感。记得在1998年“三楼”(黄鹤楼、岳阳楼、腾王阁)笔会期间,我们一行湖南、湖北、江西三省作家三省游玩,陈应松一路以令人笑破肚皮的“赶五句”活跃着气氛,那幽默的脱口秀精彩极了。陈应松是性情中人,他的作品中总是溢出一种生命中不可言说之痛的陈应松,他脸上常常挂着几分高贵和忧郁。他是我们的文学的榜样,生活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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