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彤正在病房里会诊时,突然接到弟弟急促的电话,说是父亲钟老爷子突然心脏病发作,120救护车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随车的弟弟问哥哥钟彤,是送他所在的三院,还是送就近的一院。
电话里,钟彤用丝毫不用置疑的口吻跟弟弟说,马上送我这里。其实,钟彤虽说是三院的副院长,然他却是中医妇科专家,与心脏一点也不搭边。而院里知情人都知道,钟彤与分管心脏内科的何副院长是一对冤家。两人虽然都是三院里得力的技术干将、权威、专家,但常常为一些不同的意见争得脸红耳赤。在院务会议上,常常是钟说钟有理,何说何有理,而院长总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耐心地听他们争执,最终做个和事佬,各人意见采纳一半。让人看不懂的是,这些年中,偌大的三院,在一个和事佬院长,二个冤家似的副院长的管理下,风风雨雨,竟然风生水起,医疗业绩、设施投入、服务态度、百姓口碑,一路攀升,已经攀升到了几所市级大医院的前茅。
好多人都看不懂,局里也知道钟、何两位副院长冤家对头一般,生怕过于内耗,影响了医院的管理与发展,曾跟院长摊牌,准备把两人调走一人,甚至许诺其中一人可去其他医院当院长。然院长不表态,说去问他们二人。奇怪的是,钟、何两位就是铆着劲,要作对似的,谁也不愿意离开三院,就这么一直较着劲。
钟彤电话才挂,三院抢救室便接到了救护中心的紧急指令,不多时,一名年迈的危重心脏病人被直接送入抢救室。几乎就在病人到达的同时,何畏副院长已踏入了抢救室,有值班医生小声跟何副院长耳语,说病人是钟副院长的父亲。何畏摆摆手,似乎不愿被任何与抢救无关的事打扰。何畏来到病人抢救床边,只见病人因室颤停搏,自主呼吸消失。何畏紧锁眉头, 一边看着几位值班医生在持续胸外心脏按压施救,一边有条不紊地调集人马,把涉及心血管内科、重症医学科、急诊医学科、呼吸科、麻醉科,几乎医院全部顶级医护专家都调集了过来。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多巴胺、肾上腺素一一注入病人的体内,病人闭塞的血管一一被打通,自主呼吸开始渐渐恢复。
第一轮抢救暂告成功。支架植入手术需马上进行。
手术需签字,值班医生联系钟彤。钟彤进抢救室,二话没说,签了字就走。值班医生想说些什么,钟彤摆摆手,似乎不愿打扰正在紧张进行着的抢救。到了门口,钟彤跟弟弟轻声交代:“你在门口待着,不要随便说话。”
两个多小时后,弟弟打来电话,跟钟彤说,老爷子手术好了,已转入重症监护室了。钟彤只轻轻地说了一声:“知道了。”
钟彤会诊结束回副院长办公室时,正好何畏手术结束也回办公室。
钟彤第一次客客气气地跟何畏说:“谢谢!我代表老爷子谢谢你!”
何畏笑笑,问:“不想听听老爷子的详细情况?”
钟彤也笑笑 ,说:“不用了,心血管,你是权威。”
下午,又是三院例行的院务会。按惯例,院长说了几个需要商议的议题。
何畏先说,一是一,二是二,说了一通自己的意见。
何畏说完,钟彤没有说话。这是第一次,要是以前,他早急不可耐地说自己的意见了。只要与何畏不合的地方,两人便开始争执,一直到争得脸红耳赤。这些年来,和事佬院长也早已习惯了。
钟彤没说话,院长反倒有点不习惯,说,钟院长,你看呢?
钟彤犹豫了一下,说,我不同意何院长的意见。我讲三点。
列席院务会的中层干部都想笑。最精彩的是有人在院内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信息。说,钟副院长的老爷子还在何副院长分管的心血管内科重症监护室躺着呢,钟又翻脸了。大家都在跟帖中“呵呵”地笑着。
钟彤刚说完,何畏又说了一句,反正我坚持我的意见,最后决定,由院长定。
院长又作了一回和事佬。
十天后,钟老爷子出了重症监护室。半个月后,钟老爷子要出院了。出院時,钟、何两位都来到了心血管内科病房,一个是分管院长,一个是病人家属。
钟老爷子当着儿子的面说,何院长,你以后甭理我儿子那臭脾气。谁都讨厌。
何畏笑笑,说,其实我也是。
钟彤、何畏两人第一回相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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