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栋梁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相识。当时我们都是满怀激情的热血青年,对文学充满了并不知底的远大梦想。是因为爱好文学,更具体地说是因为爱好诗歌我与栋梁才相识的。大约是1987年夏天,我们同班在当时宁夏文联设办的文讲所学习文学创作。纵观这些年,虽然栋梁在小说创作上风生水起,动不动搞出个大块头,砸向文坛,弄出不小的动静,但是,栋梁最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诗歌爱好者。诗歌才是栋梁的启蒙性文本,也的确,栋梁写出过不少于十首可以抬举为不过时的诗歌。至于后来栋梁的写作为什么由诗歌转向小说,真实原因并不一定如栋梁所说,写诗歌挣不来钱,所以,他才转向了小说。
说来也是缘分,或者说是共同的爱好之于我们的一个奇迹——把原本在这个世上两个或许根本不可能成为朋友的人,拢到一起成了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且彼此知根知底,见面看一眼对方,彼此心里想什么基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和栋梁是属于那种从没有红过脸的朋友。最严重的一次,我把栋梁吐在一口杯内的白酒当开水一口喝下,我也没有生他的气。这个得展开说。二十几年前,栋梁在宣传部门工作,应酬多,常有记者来基层,少不了栋梁陪着,陪着到处转,陪着吃饭,陪着喝酒。有时我也跟着他混个饭局,每一次都觉得栋梁太能喝了,有时,一桌人喝得东倒西歪,栋梁则稳坐泰山般地在一旁看笑话。
因此,栋梁长期以来给我的印象是,他是个酒量大的人。事实绝对不是这样,直到那次我喝了他吐出的白酒,他才道出实情。他说,不是我做人不地道,没办法啊!有时一天要接待好几拨人,你喝酒不弄虚作假,丢人不说,连工作都干不了。索性,栋梁就想了一个不值得提倡的办法,与人碰杯时,栋梁先轰轰烈烈地把酒杯举起来做一饮而尽豪爽状,大家眼见栋梁把酒喝下去了,但并不留意,栋梁此时好一阵是不说话的,他的嘴里还抿着酒呢。片刻工夫,趁人不注意时,栋梁拿过口杯假装喝水解酒,其实是把酒吐在杯子里,毕竟不是红酒,没人看得出栋梁的水杯里,其实是水酒混合物。我那次因端错杯子喝下去的,正是栋梁搞出的名堂。碍于场面,我没有揭穿他。
再回到前面说到的文讲所。其实,在文讲所时,我不知道栋梁写小说的事,那会儿,我们对诗歌的认识基本是无知的,视野也不够宽,可我们自以为是诗人,自以为自己有别于其他俗人。文学把我们娇惯得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就是多愁善感。这应该算是毛病了。说实话,不要说当时我们还年轻时栋梁就将自己拿捏得让人喜欢与其相处,就是回顾我与栋梁相识相交的这几十年,我也硬是从栋梁身上找不出这些令人不安也令人生厌的坏毛病。这么说,你不夸栋梁是个好人,就显得很不厚道。我必须实话实说。栋梁骨子里是个乐观的人,你很难从他的表情里看到那种优柔寡断的脆弱与故意作践自己的伪艺术气。他从不认为一个作家必须像個作家。
现在流行作家要接地气,我认为这对栋梁来说是多余的,因为,栋梁一直就在地气里,无所谓接不接。读他的小说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大约是这样的,一个作家真正靠得住的创作资源不是来自阅读,而是来自经历本身。纯粹在城市里成长起来的作家才是盆栽的,有过丰厚的农村生活又经历过五花八门的城市生活的作家才是地养的。栋梁就属于后者。一个地养的作家,不担心有一天被掏空。栋梁自下而上一路走来,体验了各式各样的生活,这种张弛且有跨度的生活,形成了栋梁游刃有余、持续写作的强大的后续力,让人刮目相看。
最后说说栋梁的为人。栋梁在宁夏文学界人缘极好,不与人争,不挑是非,不树敌,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觉得这是个大境界,并非常人所说的圆滑,栋梁不具备这个习气。现实中谁都会遇到一些不平事,若是真因什么事惹栋梁生气了,也看不出他有明显的恼怒,他反倒会贴了一张笑眯眯的脸盘搞得你无趣了。我与栋梁是几十年的哥们了,有时,我因管不住自己的任性,锋芒与人,栋梁便会在私下里诚恳劝我,并安抚说,有啥意思呢,想开点。栋梁的确如是,凡事想得开,处事为人包容大度,温暖如春。栋梁有一句差不多是名言警句的精彩之说,在此文结束时,送给大家——
季栋梁说,能与老婆搞好关系,就能跟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能搞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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