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青青《复活与回家》

1

大海一定是咸的

具有神威与宗教

而我们喝下的时候是甜的

因为夕阳下的鸥鸟

有着迷人的身姿

和幸福的归巢

它们的巢，是无限的

在海平面以上和天空之下

任其一角，就可容納一生

我们被夕阳下的景色迷住了眸子

一再羡慕它们的飞翔与自由

这样想来，海水就在体内

澎湃起来

并在日日夜夜的秋风中

发出山呼海啸

2

家，这个温暖的词语

让我一直留恋，执迷不悟

受尽所有苦和冒天下狂风暴雨

也要奔向它的幽静栖居

只有在这里，才能复活一条船的航路

在这个家里

我感到顶梁柱的重要，我像一窝燕子

栖居其中，时时感知屋梁的粗壮

尤其，我是燕子中最盼你归来的

无能之辈

3

在死去的季节就该死去

比如冬天

雪之下的植物睡去，或颓败

都不要焦灼和慌

该醒来的一定会醒来

不一定在春天

同样会发出惊人的声响，比如海浪

在某个涨潮的晚上

4

还有什么比复活更重要

生命是尊贵的

滴水贵如油

在这个干旱的季节

我不得不安置一场复活节

我做主角，也做配角

一会儿祈云，一会儿求雨

雨水泼下

我们的庄稼由惺忪而生机勃勃

你也绿意盎然

我因你复活了思想和肉体

纸灰下发出点点星火

5

这是海水不可斗量的时刻

我们在喝一碗海水汤

一碗汤下肚

就有明亮的头颅和鼓鼓的额头

哪来这股神气，圣母玛丽亚说

神奇的孩子在喝人间圣水

我们迎着南来北往的风

感恩地说，风啊，上帝代言人

这时就有鸟儿，喜鹊和斑鸠，那么多鸟群

百鸟朝凤，齐声和鸣

父兮母兮

大海日夜扬波，作出和声

不尽兮，不竭兮

6

我用鲲鹏的距离与你飞翔

用蚂蚁的距离与你比翼

世界很大很大，我们不曾相识

世界很小很小，我们合而为一

你的灵魂很大很大，在珠穆朗玛峰上招手示意

你的灵魂很小很小，在我甲壳里栖居

如此说来我没白活一世，因为遇见了你

如此说来我应该庆幸，因为飞翔的蓝天有你的翅翼

这样想着海水就涨潮了，并且哗哗有声

日夜划过天空，静夜

生长出我思维的一部分，和身体的开关与密码

7

这个世界太富有深意

人称指代只有你和我

连第三人称都不用

难道是我们遗忘了前世的路

还是后世的门

抑或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些也许都不是，只因

宇宙有一些密码，需要我们去解

一生乃至来世

8

我在秋天里遇到一片落叶

也在秋天里遇到一株雪莲

雪莲孤芳自赏，自吟自哦

以满怀信念迎接满天飞雪

以通体透明接纳一种物质纯度

和零下三十八度思想积岩

哦，雪莲的高度

是我精神的游牧

我一定保存一株完好花朵

献给世纪恋人

——我的格萨尔王

9

夜幕降临时刻

我开始想念这个世界，想念你

我们在同一檐下

可现实中我们又各奔东西

忙碌着那点米粒大的事

你不说，就觉得你平安无事

且身体健壮，谈笑风生

但更长时间，还是思量你是否病了

于是把牵挂缩成一句淡泊问候

祝你快乐！或祝你轻松

而事实上，我们从来不会认为相爱

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至少我这么想

并不一定，有惊天动地的壮举

或赴汤蹈火的英勇

10

好久没提回家的事了

如今提起这个词或字眼

就热泪哽喉

无需表白对家有多么热爱与持重

只看一看门前那块大石头

就被坐了上千次

又抚摸千万遍，从黎明到秋

从春到夏，棱角都磨光了

还要带上无尽的风吹雨打

万丈闪电，千尺飞流

如何才能纳入回家正题

你这千年万年不曾磨灭的石头

11

我很早就是你的人

很早你就是我的宝贝

在未出世之前

上帝就指腹为婚

只是我们并不听从命运安排，非要远游

跋涉，去追寻虚无与飘渺

历经崎岖坎坷，转过九道弯

才在一个芦苇茂密的渡口

乘同一条船。这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似曾相识

又天涯何必曾相识

我露出笨拙的羞涩，一遍遍抚摸你的脊背

拍打着你的沉默不语，我不解释

也不追问，就这样走过一程又一程

在分别的路口

留恋异口同声，我们是否挽起手

走向那片野坡，那座上帝垒起的小屋

老墙青苔正茂密丛生，发出远古幽蓝之光

只需一个时辰，就能抚平前嫌

举起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