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寻梦。
雨,很柔和。春雨般的秋雨,也如春雨一样的温凉。
多年没有回来了,今年国庆节我回到儿时的乐园----荆州区马山镇裁缝街。
五十年前的旧居,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昔日的四间草房早已换了主人。两层楼房矗立在昔日的宅基地上。二间门店卖水果。苹果香蕉香梨斜斜地摆放在店里。另两间房则是化妆品店,各色完美包装的产品在玻璃柜里静静等待着主人。站在两家门店中间的墙边,一边瓜果香淡淡飘来,一边是幽幽的女性味静静的散发。
我站在屋檐下,微闭着双眼,雨声幽幽静静,让思绪回到五十年前。对面荷叶密密匝匝,高低错落,夏天红的花如妙龄少女秀于绿荷之上,风吹过一遍银浪中红红的荷花微微摇晃几下,惊起几只红的黄的蜻蜓飞起。一阵荷香拂过小镇,从小学上空掠过,学生们稚嫩的读书声带着淡淡的芳香。
中秋前,荷花落,莲蓬熟。折一支莲蓬,剥开硬硬的绿壳,再将莲籽间的绿色莲芯剥掉,入嘴甜香清脆,那是童年的滋味。中秋的雨,打在硕大的荷叶上,方体味到“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喧嚣,只有轻轻地私语,雨打荷叶的荷塘显得格处的静,格外的柔和。
睁开眼,回到现实中。昔日十几亩的荷塘上已建起了两层或三层的楼房。临街的商店出售着水暖和电器,还有日用百货,红的塑料桶塑料盆,麻绳拖把零乱地堆放在门口。
冬天,再也不会有小孩子在冰上行走了。更不会在冰上失足落水,弄湿棉裤,用哭声躲过母亲的责骂了。
可是,这里真的需要有一方荷塘,有数片荷叶,在秋天的雨中承载我的梦,承载我多彩的童年时光。
寻着久远的记忆。冒雨在萧萧秋雨中,从比记忆要窄一倍的背街,来到曾经繁华的主街。站在主街的街口。昔日的柴禾市盖上了房,一中年男子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的年轻的水牛。水牛瞪大双眼看着我。
我点头向中年男人示意。然后转过头来寻回清晰而不准确的方位。街头这一家是我的同学郑玉清的家。他的隔壁是麻子幺爹的理发店兼住家,那老式的会旋转的铸铁理发专用的椅子还在吗?麻子幺爹还在吗?门紧锁着。往前走,这里曾是一间染房,早就关张了。染房旁边是一条通道,直接通向公社办公区。通道没有了。曾经高大的供销社的红砖红机瓦的商站变得低矮了。而民居们的那些立柱长檐,土墙蓝瓦的房子不知什么时候变成红砖机瓦房了。这是小姨妈的家,这是刘幺爹的屋,这是被服厂,这是供销社的食堂。
约有三百米的老街没落了。没落得如沧桑老人,弯腰驼背,一脸皱纹。无论怎样拼凑,也无法找到曾经的挺拔英俊的影子。
我曾经的好友蔡连英家的房子也不是旧时模样了。铁业社成了菜市场。十几家摊位只有一人在坚持。而木业社则关着大门,带锯锯木头的刺耳的声音没有了。安静得让耳朵都觉得荒凉。
久违的镇南边的粮食仓库,红砖红瓦依然,格局略有改变,但高大的印象模糊成清晰的平常。还有镇北的盐仓库也是如此光影,昔日仰望的雄伟经过时间的打磨和人生的历练,已 换成家常甚至破败的形象。但正如老朋友相见,不管风霜几何,模样沧桑,但心中的那份感觉仍是亲切而感动。
雨依然不紧不慢地下着。五十年前略显清冷的公路两旁几座酒楼,几家超市,撑起了现代小镇的繁华。
我又转回到曾经的家的地方,并用手机拍下超雨中的“家”。虽然那已不是家,但回忆依旧在。这时候我真的有向那两位女性营业员说:“这里是我五十年前的家”的冲动。
一九六九年,我十三岁,离开裁缝小镇。
五十年啊,半个世纪,物变人非,只有自己才能感知到这个地方的魅力。别人看我此时的目光定然诧异。
是的。小镇上的熟人不多了。天真大妇夫当快九十了。麻子幺爹那间理发店大门紧锁,隔门缝看见那把铸铁制成的理发转椅,毫无生气地立在那里,但不知幺爹尚健否?黑子叔家的孩子王林林在当年五金修理部的旧址上盖起了三层楼。几年前自己当老板开酒店,据说现在下面的两层租给了别人开酒店,自己赋闲休养身体。
我没有惊动他们,自己一人在雨中追寻儿时梦一般的境况。雨淋湿我的稀疏的头发,淋不湿我的甜美记忆。
每个人在人生暮年时,回忆遥远的儿童时代,当是最美好,最单纯,最甜蜜的画面。如梦如幻的场景历历在目,却遥不可及。
雨不急不徐地下,如休闲散步,而我在雨中寻找到了童年的一些往事,也慰藉了我沧桑的岁月。
上一篇:蒋子龙《陆先生赠“拐”》
下一篇:战蓝海《风雨流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