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架山絮语
小时候,我常常站在故乡老屋大门的门槛上,伸出双臂紧紧抱着门边,抬头仰望对面的笔架山。
笔架山是我目力所及的终极。
每天清晨,黑夜与白昼相互交替的微光,映衬着丝丝缕缕的橙色,海面便铺上一层温柔的涟漪,那涟漪激起我心底的波澜,一层一层荡漾开来。一分一秒,由暗至明,那微光向四周蔓延。时间是世界上的永恒,而旭日东升则是这个永恒的瞬间,就在不经意中,金光迷离的刹那,对面呈W字型的笔架山已将一轮火红的太阳缓缓托起,虽然流光溢彩转眼成空,我依然被它所震憾。
期待有一天,我能登上对岸的笔架山。
当我将心中的期待变成笔架山上一串串足迹时,世界仿佛是一个转经轮,梵音阵阵回荡在心底、在海之间,在山之上,直抵云端。
天空是山峰的胞宫,山峰是天空的眷恋,空中点缀着几朵白云,那种纯净,顿时将内心融化。
站在山颠,似乎离天空很近,伸出手就能触摸到。离心灵很近,紧贴着最初的自己。俯瞰脚下的大地,脚下的海,看到了海与大地相连相贴,形成行云流水般的曲线,如影相随,千里而去。
不知哪年哪月的山体运动中,这片土地于海域中奋力一挺,成为三都岛与外界的一道屏障,划开了喧嚣与宁静的界线。万古洪荒,她就这样伫立于山与海中,以亘古不变的姿态,仰望云端。
笔架山上的石头,纯粹,无尘,光滑的峭壁,甚至悬挂着努力生长的草木,所有生命的肌理,都指向天空。女娲补天的传说流芳千古,那些石头从远古洪荒的天空列队,鱼贯而至,只为赴一场山与海的约会。如今立于石上吟诵,仍有回音不绝于耳,那是石与天的遥遥呼应。
在天空与树的此岸,有风吹过,一缕童年记忆的香朴面而来。我在笔架山肌肤上一寸一寸的漫游,笼罩着空灵的气息,那气息就隐没在这喧嚣之外。
笔架山,也许在蕉城的文史资料中找不到她的一丝足迹,似乎是一个微小而模糊的词,可她紧紧粘贴在山的宁静与大海波澜壮阔里缄口不语,却又吟唱不息。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这是地藏十轮经中说的法性,说的也是山的佛性。今天我是一个虔诚的行者,怀着对大地的膜拜,对山的敬畏,葡伏前行于笔架山,聆听大地万物生长的吟唱,感悟时间的密码。
山上长着许多松树,也许它们这里已经生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虽然低矮,却长得茂盛,当初不知道是风儿还是鸟儿把种子遗落在这里,如今它们的根深深地扎入沙土里,顽强地向上生长着。这里草木与人心契合,草木润性,人心随物情,倚着这些树,它孤单的、瘦弱的身影让我知道,无论生命之源多贫瘠,生命之色依然老成一把苍绿,根深蒂固,融于血脉。
此心安处是吾乡,你若问我这里的天空是什么样子,我会回答说:是飞鸟而过无痕的样子。你若问我这里的云是什么样子的,我会回答说:是内心安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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