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艺美学要略·学说与流派·全美
此语出自唐代诗论家司空图《与李生论诗书》。他说:“近而不浮,远而不尽,然后可以言韵外之致耳。” “倘复以全美为上,即知味外之旨矣。”司空图所说的“全美”,并不是一个有确定含义的美学范畴,它只是日常所用的模糊词语,意思大体是指诗美诸要素的融贯综合。就“全美”这个词本身并无深义可究,而要详尽分析司空图所领悟的诗美诸要素,又非短言所能为,在此只能把握司空图对诗美根本特征的理解以掌其管钥。尽管司空图在文字表述中提到了诗歌的社会伦理内涵、 音韵节奏、遣词构句的修辞手法以及结构,但是他显然认为诗美的根本特征在韵外之致,味外之旨的获得。他举例说,醋不是不酸,却只有酸而已;盐不是不咸,却只有咸而已,在酸咸之外缺乏醇美悠长的滋味。他以此来喻说诗歌。艺术不是不要逼真地描绘景物,也不是不要寄托讽谕的题旨,但艺术之所以为艺术,就需在这些之外有悠长的韵味,令人留连。司空图是在中国美学史上最早关注艺术美的本质特征的人物之一。在他之后,宋代的严羽、清代的王士祯等一再企图追寻这个谜底。迄今为止,国内一些美学史和文学史研究论著,都过分地强调了司空图个人的美学意趣和他颖悟的美学命题之间的直接关联。固然,司空图在唐代诗歌的众多流派中是自觉追慕王、孟、韦、柳一路“澄澹”风格的,这给他的美学思想带来了限制,然而,司空图对于诗美特征的颖悟,却是中国古代美学思想发展中的一个重要的进步。
司空图的美学命题可以上溯到先秦时期的“美若和羹”的观念。音乐被看作是由气、体、类、物、声、律、风、情相成相济的和谐之境。从道家哲学里生发出来的遗形入神、忘言得意、放意相物的美学观念对司空图也有很深影响。更切近些说,从魏晋至隋唐的诗歌、绘画、书法的创作意识,标榜要追求自然万物的情状和精神;而当在创作实践中需借言辞笔墨等媒介手段加以传达之时,媒介自身的性能功用也就一再引起了探索的兴趣。司空图所追索的诗美,无外乎是两个方面:一是洞悉自然万物变幻莫测的境界和精神;二是精铄巧施文字,以语言自身之魅力传达自然之魅力。他在《二十四诗品》中屡屡以“超以象外,得其环中”、 “遇之匪深,即之愈稀”、 “乘之愈往,识之愈真,” “真力弥满,万象在旁”、 “生气远出,不著死灰”、 “意象欲生,造化已奇”等扑溯迷离的语言,形容对于自然和情性诸种境界中的精神格调的追求;同时他也往往用“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语不涉难, 已不堪忧”、 “语不欲犯,思不欲痴”、“遇之自天,冷然希音”等语来描绘语言和自然在诗境中的契合。司空图留下的美学文字,与其说是理论,勿宁说是他对艺术美的直觉,是一串连他自己也并不完全知底的谜语。在自然之景的形与神之间,在语言世界、思维意念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有着无限的诱人求索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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