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赠破衣帽

作者： 苗菁 【本书体例】

有人说李寰建节晋州，表兄武恭性诞妄，又称好道及蓄古物。遇寰生日，无饷，乃遗箱擎一故皂袄子与寰，云：“此是李令公收复京师时所服，愿尚书功业一似西平。”寰以书谢。后闻知恭生日，箱擎一破腻脂幞头，饷恭，云：“知兄深慕高真，求得洪崖先生初得仙时幞头，愿兄得道，一如洪崖。”宾僚无不大笑。

(选自《墨客挥犀》)

有人说，李寰镇守晋州时，他的表兄武恭性格荒诞虚妄，又自称喜爱道家之术和蓄藏古物。碰到李寰过生日，没有礼物赠送，就用箱子托着一件旧黑袄送给李寰，并说：“这是令公李晟收复京师时穿的，愿您建立的功业，就象李晟那样。”李寰写信致谢。后来，李寰听到武恭的生日，就用箱子托着一件满是头油的破头巾，送给武恭，并说：“我知道兄长很羡慕得道的人，我寻找到洪崖先生刚成仙时的一件头巾，祝愿兄长也象洪崖先生那样得道成仙。”宾客幕僚们没有不大笑的。

历史上，李寰实有其人，他是位武将，曾官至保义夏绥节度使。在他过生日时，他的表兄送的礼物很奇特，他送了件破旧不堪的旧黑袄，并且说这是李晟收复京师穿的，祝愿李寰能象李晟那样建立不朽的功业。李晟历史上也确有此人。唐德宗时，朱泚在长安发动叛乱并称帝，唐德宗逃到四川，是李晟带兵击败朱泚，收复长安，他因此也被拜为中书令，封西平王。武恭的行为显得有些怪僻荒诞。试想，谁能在人家生日的大喜日子里，送件破黑袄呢?这是悖于常理的。这些行事荒谬的人日常生活中是不少的，对他们这种反常的行为或者置之不理；或者拍案而起、横眉立目，严厉斥责。这都不失为解决问题的方法。但如果这样，却有损于李寰的形象，显不出其雍容大度的胸怀，反而有些气量狭小了。同时，用这两种方式对敌对的或毫无关涉的人是可以的，因为，即使闹僵了，不过从此形同路人罢了。但是用来处理和武恭的关系，却有些不适宜。因为武恭是李寰的表兄，关系密切，同时他送破黑袄只是其怪僻思维的外在表现，虽使人哭笑不得、无可奈何，但却不是有意损人，故意使坏。相反，他是郑重其事地希望李寰能建立勋业的，其行为实际上是表达了对李寰的良好祝愿。所以，对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谬还谬，即按照对方荒谬的行为，如法炮制一个同样模式的荒谬行为，再在对方身上重复使用一次。李寰就是这样作的，他首先不动声色，致信答谢，这暗示他对对方的荒诞没有表示不满。接着，就在武恭的生日时，如法实施了他的“报复”：既然你喜欢道术，那么，我就给你回赠一顶又破又脏的头巾，并捏造说这是洪崖先生升仙时穿戴的。洪崖先生也是实有其人的，他叫胡思起，是唐武则天时的道士，他自称有数百岁，人称胡长仙。传说他后来得道成仙了。李寰的这种以谬还谬的方法软化了还击的方式，既给对方保留了面子，又没有使关系疏远，同时又使对方较清醒地体会到自己的荒谬不妥之处。虽使对方叫苦不迭，但感到心理距离被缩短，一种幽默的趣味油然而生。所以难怪僚属要为他的绝妙方式而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