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作孙媳

作者： 贾玉民傅瑛 【本书体例】

李许斋赓芸为平湖令，役扭一抗粮生至。公曰：“尔有粮，当有田，何为抗欠?”生对“田实卖去，唯粮存耳”。顾其状窘，乃曰：“限尔十日期，零星完纳，十期须毕。”未十日交楚。公问：“尔完清乎?”曰：“然。”曰：“然则尔诈也。今此之急，前此之慢，何相迳庭!毕竟钱系何来?”再四诘之，眶中泪流如渖(shěn审)。公知有隐，唤至后堂复问。对曰：“不忍负公，故于今晨卖女为妾。”公恻然，即以帖邀买者至，至则发鬖鬖老矣。与之坐，道寒燠(yù玉)，问子孙几人，缔姻者几人，一一以告。因留少坐，自入内，密请书生女，女犹未嫁，得速至。又邀其子若孙至。出语翁曰：“君忠诚醰(tán谈)粹，素所钦迟。近耳娶幼妾，复以良作贱，倘有生事者，飞短流长，其何以自处?我以爱君故，玉成好事：今看君第几孙未婚，年貌相若，当结此良缘。”旋令生相见，曰：“是亲家也。可送至府第，同观花烛。”

李许斋(名赓芸)任平湖县令时，衙役扭送了一个抗粮不交的书生到县衙。李公问道：“你有粮税，应该还有田地，为什么抗着不交，拖欠粮税呢?”书生回答说田地实际已经卖了，只是粮税还存在罢了。李公见他的样子确实困窘，就说：“给你十天期限，零星陆续交纳，十天到了必须交清。”后来还没到十天，书生已把粮税交清了。李公问他：“你交清了吗?”回答说：“是的。”李公又说：“然则你是说了谎啊。今天交这么快，以前抗着交那么慢，怎么差别那么大!到底钱从哪里来的?”反复质问，这书生不觉泪流如雨。李公知道他有隐情难言，就召到后堂再询问。书生回答说：“不忍心对不起您，所以于今天早晨把女儿卖与人为妾了。”李公很难过，就以请帖邀请那个买妾的人到县衙。那人来到后一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李公让他坐下，寒喧之后，就问他子孙有几个，缔结了婚姻的有几个，老翁一一回答了。李公就此留老翁少坐一会儿，自己到后堂，秘密地招请书生的女儿来衙，这女孩还没举行婚礼，得以很快来到了。接着，又招请老翁的儿子和孙子来到。李公才出来对老翁说：“先生忠诚醇厚，为我向来所钦佩思慕。只是近日听说您要娶个年幼小妾，加上是以良家女子为贱妾，假若有惹事生非者，对此事飞短流长，散布流言，您将如何立身呢?我因爱护您的缘故，今玉成一件好事：今看您的第几个孙子还未缔婚，与这女子年龄长相都相当，即可结成良缘。”马上让书生出来与老翁相见，说：“这是你的亲家。可以送到您的府里，一起观看花烛之喜。”

李许斋，名赓芸，是乾隆年间的进士，先后任过浙江平湖、孝丰等县的知县，嘉庆年间曾官福建布政使。他精通经史，为官清正，著名一时。后来因事被诬告，自杀而死。本篇所记述的一件故事，也可见出对贫苦者的同情，处事的机敏周密。象这样的官终于不容于世是当然的。

李许斋善于观察和富于同情，从一开始就表现出来。他在处理一书生抗粮事件中，发现书生“状窘”，就宽限书生十天期限。当书生在限期之内交清粮款时，他前后对比，又感到其中有诈，经“再四诘之”，更见书生“眶中泪流如渖”，知有隐情，把书生带到后堂询问，终于让书生说了实话：原来为交粮款，不得已将自己女儿卖给一老者为妾。这件事情虽小，足以反映李县令同情人民疾苦，善于了解人民疾苦的品德。

李许斋并不是把同情停留在表面上，问问冷暖，说几句动听的话，而是身体力行，积极设法去解决百姓的苦难。他听书生讲出情由后，就积极从两方面作工作，费心圆满解决，使该少女摆脱厄运，变得幸福美满。

在封建社会里，人民倍受欺凌，生命财产没有保障，他们盼望能有清廉公正的官员为他们作主，申张正义。这篇小说就表达出人民的这种美好的愿望。但是，象李县令这样的清官是很少的。他们只能在一些具体的小事上替百姓说说话，办些事，根本无力改变那个社会。这是我们读本篇小说时应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