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兄妹得成夫妻

作者： 剑锋杨桂珍 【本书体例】

罗烨

罗烨，宋代庐陵人(今江西吉安)。事迹不可考。著有《醉翁谈录》一书。全书20卷，是杂记和传奇小说兼有的笔记。杂记辑录宋话本的书目及分类，是研究古代小说的重要资料。传奇小说，大多转述旧闻和节录前人作品，少数爱情故事，有可读性。

广州姚三郎家，以机杼为业。其妻双生一男一女，女居长，状貌无别。男名宜孙，女名养姑。少时，为高客子高大议亲，过聘后，女因春游，大适见之，乃起慕妻之心。

时大已年十七矣，欲娶其妻，以女年纪未及为辞。大因成病。高使媒者来曰：“高郎甚危，恐因思成病，权欲娶妇归，以满其意，冀得病愈。”姚与约曰：“彼既有疾而欲娶妻，是速其死。如欲毕亲，此断不可。但欲娶妇见面而慰安之，此亦从便。”议既定，密与其妻谋曰：“不若权以养姑服饰，装束宜孙而归之，少慰其家。但丁宁勿与归房。”

及行时，宜孙年方十五，宛然与女子无异，及到其家，入见高郎于其父母之房。时高郎羸(léi雷)甚，其家乃置养姑于他房，以其室女伴之。

经月余，高大病愈。大岂知养姑之来，乃宜孙假为之也，与其伴宿之女，所为不善久矣。姚恐事觉。乃促其归。其子依依不忍离矣。及露败，高欲兴讼。众谓曰：“若到官，彼此有罪，则不若用交亲之说为上。”高客思之，不欲坏其女，于是从之。

时人为之语曰：“弟以姊而得妇，妹以兄而获夫。打合就鸳鸯一对，分明归男女两途。好个风流伴侣，还它终久欢娱。”后遂成亲，二家修好，释然如初矣。

(选自《醉翁谈录》)

广州有一户叫姚三郎的人家，以纺织为业。他妻子怀了个双胞胎，生了一男一女，女孩大些，两人长得一模一样。男的叫宜孙，女的叫养姑。小的时候，养姑就和高客的儿子高大定了婚。行过聘礼之后，养姑出外春游，恰巧被高大看见了，高大于是想马上娶养姑为妻。

当时高大已十七岁了，因养姑年龄不到而未能如愿。高大因此郁思成疾。高家于是派媒人到姚三郎家说：“高大病情很危险，恐怕是因思恋成病，不如权且把养姑娶过去，满足他的心愿，这样高大的病能够痊愈。”姚三郎与媒人商定说：“男方既然有病而欲娶妻，这是加速其死亡。如果想要完婚，则断然使不得。但如果想娶过去让他们见见面，安慰一下高大，那就随他们的便吧。”双方就这样定了。事后姚三郎又暗中跟她妻子谋划说：“我们不如把养姑的服饰，让宜孙穿上嫁过去，只是叮咛宜孙不要和高大同房。”

出门时，宜孙才十五岁，装扮起来和女孩没有什么区别。等到了高大家，在父母房中见到了高大。当时高大身体十分病弱，他父母就把“养姑”安置在别的房间，由自己女儿陪伴他。

过了一个多月，高大的病好了。但高大哪里知道嫁来的这个养姑，却是宜孙装扮的呢，派去伴宿的妹妹，与宜孙同房已经很久了。姚三郎恐怕事情泄漏，就催促儿子宜孙回去。可是宜孙却依依不舍难以离别。后来事情败露了，高家想告到官府。众人劝他说：“如果到了官府，两方都有罪，不如互相换亲为好。”高客考虑了一番，不愿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于是听从了大家的意见。

当时人们评论这件事说：“弟以姊而得妇，妹以兄而获夫。打合就鸳鸯一对，分明归男女两途。好个风流伴侣，还它终久欢娱。”后来双方成了亲，两家亲亲热热，矛盾涣然冰释了。

这篇小说写了两对青年男女的婚姻纠葛。姚、高两家先由儿女亲家变成冤家，最后经众人的劝说，重又结为亲家，皆大欢喜。这是一幅封建社会男婚女嫁的风俗画，情节离奇巧妙，趣味盎然。其特点是：

第一，真而不假。广州有个姚三郎，他妻子双胎生了一男一女，长相一模一样。女的稍长叫养姑，男的叫宜孙。养姑在少时就经人提亲许配给了高客的儿子高大。这时高、姚两家都是诚心的，十分希望养姑和高大将来能成就一对真姻缘。而养姑和高大也是两小无猜，一片纯真。

第二，隐真制假。自从经人提亲，高大和养姑无时不在思念对方，等待着相见的机会。不久，这个美好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一天养姑出外春游，恰被高大碰上了。高大当时已是个十七岁的血气方刚的少年，一见养姑那秀美的容貌，爱慕之心顿起，于是想娶养姑为妻，可终因养姑太小未能如愿。回到家中高大日思夜想，忧郁成疾，以至卧床不起，高客见此情景，便心生一计，假装把养姑娶过来，满足儿子的心愿，治治他的相思病。

第三，以假制假。针对高客为其儿子假娶养姑的要求，姚三郎表面上表示同意，心里却打着另外一副算盘——“不若权以养姑服饰，装束宜孙而归之”，这实际上是在高家为儿子假娶养姑的基础上又制造了一种假象——以弟代姊出嫁。

第四，似假而真。宜孙代姐姐嫁到高家后，高家信以为真，满心欢喜，只因当时“高郎羸甚”，因而“置养姑于别房”，并“以其室女伴之”。岂料时间久了，宜孙与高家女子互通款曲，“所为不善久矣”，成了一对“巧合姻缘”——似假而真的姻缘。

第五，假假真真。宜孙代姊嫁到高家，与高家女“所为不善久矣”，最后事情终于败露。高客恼羞成怒，意欲到官府告状，可想到告状于两家不利，更为甚者是败坏了自己女儿的名声，于是听从了众人的“交亲之说”，两家和好如初。至此，高大与养姑、宜孙与高家女双双缔结良缘，假姻缘终于变成真姻缘!

这篇小说在真而不假、隐真制假、以假制假、似假而真、假假真真的错综交织中展开了富有戏剧性的情节，环环相扣，层层推进，在几经悲欢之后，终于让读者分享到美满良缘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