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傅瑛 【本书体例】
吾邑吴代以鸡鸭蛋行致富。行中积蛋不知其几亿万也,而月终盘记,必少数百枚;既而旬日计之,无不少者。主人疑为司事窃取。
司事者不甘,早暮伺之。见有蛇长数丈,身围如碗,高据梁上,而下垂其头以吸蛋。相距尺许,蛋即自升而上。既吸十数枚,则环蟠柱间力束其身以破蛋。如是而一餐毕矣。既而又至,亦如之。司事恍然曰:“吾日受主人冤,贼乃在汝,吾必有以报汝矣。”乃取坚木削为卵状若干,置之筐中,而又以鸡子覆其上。
明日蛇至,如前吸取,鸡子与木卵相间而入。吸毕,环柱蟠束亦如故,而愈束愈紧,尾左右挥扫,若有甚不适者。久之,直窜庭中,旋滚不已。吴之宅畔有隙地,百草丛生。蛇又窜入草间,自起自落,踊跃倾跌上下以数尺许,而木卵不可化矣。如是者历三昼夜乃死。司事者召主人至,剸刃蛇腹,得木卵,乃言其终始以自白云。
(选自《金壶七墨》)
我们县有个叫吴代的因开鸡蛋鸭蛋行而富裕起来。行里堆积的鸡、鸭蛋不知有几亿个,但月底盘点,一定要少几百枚;后来十天或一天盘点一次,没有不少的。主人怀疑是主管经营的人偷走了。
主管经营的人不愿落这个名声,早晚侦候偷蛋的。看见有条蛇长好几丈,身体有碗那样粗,高高地盘踞在房梁上,却将它的头垂下来吸取鸡、鸭蛋。蛇头离蛋有一尺多,蛋就自己往上升起来。蛇吸了十几枚蛋后,就蟠绕在柱子上束紧身子挤破鸡蛋,就这样一顿饭算是吃完了。不久又来,也和上次一样。主管经营的人猛然明白过来,说:“我天天蒙受主人冤枉,贼原来是你,我一定想法子报复你。”就找来坚硬的木料把它削成蛋的形状,做了若干个,把它们放在筐里,又用鸡蛋覆盖在木蛋上面。
第二天蛇来到,如以前那样吸取鸡蛋,鸡蛋和木蛋混杂着都被吸入蛇腹。蛇吸完鸡蛋后,又象往常那样蟠绕着柱子收束身体,而且愈收愈紧,蛇尾巴左右来回挥扫,好象很不舒适的样子。过了很久,蛇直着窜到庭院里,不停地翻滚。吴代家的旁边有片空地,丛生着野草。蛇又窜进草里,自己窜起,自己落下,跃起几尺高又自己跌下,但木蛋不能挤破。蛇象这样过了三天三夜才死去。掌管经营的让主人来看,用刀割开蛇的腹部,取出木蛋,才讲说了这件事的始末,以便洗清自己。
这篇小说记叙了一个生动的故事,表现出主人公的聪明才智和细心观察的能力,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
掌管经营的人在鸡蛋丢失,自己被东家怀疑的时候,不意气用事,不鸣冤叫屈,而是冷静地观察,“早暮伺之”,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发现了长蛇偷蛋的情景。本来将蛇偷蛋之事报告东家,即可洗刷自己的冤枉,可是主人公知道重要的是除掉这条偷蛋的蛇,否则,隐患不除,蛋仍要被偷。直到他用“坚木削为卵状若干,置之筐中,而又以鸡子覆其上”,终于将大蛇杀死,才让东家到现场观察,雪洗自己,颇有侦探的风度。
这篇小说的构思巧妙,结构特别。全文有两条线索,主线是蛇偷蛋,副线是东家对经营者的怀疑。副线是因主线的出现而出现,并随着主线的发展而发展,但作者对主线却采用暗写,对副线用明写的方式。小说开头交待蛋行丢蛋,先是一月盘存,“必少数百枚”;后十天就盘点,照样少了许多蛋;继而天天盘计,“无不少者”,从而引出副线,然后明写副线。后来经营者发现了是大蛇偷蛋,主线明朗化,可作者仍是抓住副线来写——蛇偷的是东家的鸡蛋,蛇与东家的矛盾是主线,但因蛇偷蛋而使主人公蒙受怀疑,故主要矛盾的双方转化为经营者与蛇之间。蛇被杀死,主线里的矛盾不复存在,副线因此也就结束。一明一暗,相互交织,扣人心弦。
小说还注意用细节描写来刻画人物性格,写经营者削木蛋放在鸡蛋筐里,让蛇吸到肚里,充分显示出他的聪明机智。对蛇的吸蛋、挤蛋的描写,真实生动,也表现经营者的大胆心细的性格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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