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辉 【本书体例】
陇西辛道度者,游学至雍州城四五里,比见一大宅,有青衣女子在门。度诣门下求飱(sūn孙)。女子入告秦女,女命召入。度趋入阁中,秦女于西榻而坐。度称姓名,叙起居,既毕,命东榻而坐。即治饮馔。食讫,女谓度曰:“我秦闵王女,出聘曹国,不幸无夫而亡。亡来已二十三年,独居此宅。今日君来,愿为夫妇。”经三宿三日后,女即自言曰:“君是生人,我鬼也。共君宿契,此会可三宵,不可久居,当有祸矣。然兹信宿,未悉绸缪,既已分飞,将何表信于郎?”即命取床后盒子开之,取金枕一枚,与度为信。乃分袂泣别,即遣青衣送出门外。未逾数步,不见舍宇,惟有一冢。
度当时慌忙出走,视其金枕在怀,乃无异变。寻至秦国,以枕于市货之。恰遇秦妃东游,亲见度卖金枕,疑而索看,请度何处得来?度具以告。妃闻,悲泣不能自胜。然尚疑耳。乃遣人发冢,启柩视之,原葬悉在,唯不见枕。解体看之,交情宛若,秦妃始信之。叹曰:“我女大圣,死经二十三年,犹能与生人交往,此是我真女婿也。”遂封度为驸马都尉,赐金帛车马,令还本国。因此以来,后人名女婿为“驸马”。今之国婿,亦为驸马矣。
(选自《搜神记》)
陇西人辛道度,出外求学,来到雍州城外四、五里的地方,见一座大宅,有一位穿绿衣服的女子在门口站着。辛道度到门口,请求讨顿饭吃。女子进去告诉了秦闵王女。秦闵王女请他进来。
辛道度跟着侍女,慢慢走进屋内,秦闵王女在西边的床上坐着。辛道度自己通报了姓名,向小姐道了安,礼毕,秦闵王女让他在东边的床上坐。立即吩咐准备饭菜。吃罢饭,秦闵王女对辛道度说:“我是秦闵王的女儿,出嫁到曹国,不幸,还没成婚就死了,至今已死二十三年,独自住在这里。今天你来了,我愿和你结为夫妻。”辛道度同秦闵王女生活了三天三夜后,秦闵王女说:“你是阳间人,我是鬼。和你同床共枕,只可相会三夜,不能久住,否则灾祸临头。然而在这里才住三夜,还没有享尽夫妻缠绵的情意。既然要分开,用什么表达我的心意呢?”随即让婢女从床后取出一个盒子,拿出金枕一个,送给辛道度留念,哭泣着分手了。秦闵王女派绿衣女子把辛道度送出门外。不到几步,不见了房子,只有一座坟墓。
辛道度当时慌慌张张地走了,见秦闵王女所赠送的金枕依然在怀里,没有变化。不久,他到了秦国,就把金枕放在市上出售。恰巧遇到秦妃东游,看见辛道度卖金枕,因怀疑而要过枕头察看,并问辛道度在什么地方得到的,辛道度把实情告诉了她。秦妃听到后,禁不住哭泣起来,然而还怀疑辛道度盗墓。就派人挖开坟墓,打开棺材看,原来的陪葬品都在,只是不见了金枕。解开衣服看秦女,交媾的痕迹宛然还在。秦妃相信了。感叹道:“我的女儿真神,已经死了二十三年,还能与活人交往,这个是我的真女婿。”于是封辛道度为驸马都尉,赏赐给金银车马,让他回到自己的国家。从这以后,人们把女婿叫做“驸马”。今天国王的女婿,也叫做驸马。
这篇写的是陇西辛道度与女鬼相恋的故事。
辛道度游学雍州,被秦闵王女所爱,结为夫妇,同吃同住,过着男欢女爱的幸福生活。然而,人鬼同婚,不能久长,否则灾祸降临。为了不使她所爱的人遭受不幸,两人依依惜别。秦闵王女为了表示对短暂爱情的忠贞,不惜以金枕相赠。
小说塑造了一位大胆追求幸福爱情的女性形象——秦闵王女。她和辛道度,可谓一见钟情。她敢于爱她所爱的人。当辛道度“诣门下求飧”时,热情指使婢女,邀请男子入室,盛情款待,大胆提出和辛道度结为夫妻。在她的言行里,没有娇羞矜持之气,也没有腼腆与忸怩之态。“我,秦闵王女,出聘曹国,不幸无夫而亡。亡来已二十三年,独居此宅。今日君来,愿为夫妇。”她心里想啥,嘴里说啥。不设城府,心地光明。在这痛快淋漓的语言里,充分表现出她对爱情的渴望与追求。秦闵王女“出聘曹国,无夫而亡,”说明她在人间没有得到应得到的爱情,死后尽管已二十三年,仍不放弃对幸福爱情的追求,这种精神是可贵的。从这个角度说,她的行动,是对封建礼教干预青年男女婚姻自由的批判。同时,赞扬了追求婚姻自主,向往幸福生活的执著精神。尽管小说中的人鬼恋爱,具有迷信色彩,仍不失为一篇反对封建伦理道德的佼佼之作。
故事中的人鬼相恋,使小说颇为神异。它做到了神而不怪,异而不诞。从秦闵王女的身上,体味到现实生活中,青年女子的热情、美好、善良的心性。作者用墨虽不多,但形象地画出了一个女子的光彩性格。
小说的结尾,秦闵王妃子发现金枕,疑辛道度为盗墓者,后开棺验证,认辛为婿,封官加爵,赐金帛车马,衣锦还乡。这段内容和前边的故事没多大关系,删去这一部分,小说更为完整、集中,批判力也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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