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留在西湖的诗韵》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我便坦然睡去……
余光中:《当我死时》
余光中的部分著作
Some books by Yu Guangzhong
“西湖的美是永恒的”
余光中先生和杭州渊源颇深。他对西湖情有独钟,多次来到杭州,还跟妻子一起来“寻根”。2011年春,他在杭州接受了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客座教授的聘书,从此成为了一位“浙大人”。
次年金秋,他在夫人的陪同下来杭州,参加了2012西湖国际诗会。诗友们在运河边一起庆祝他85岁生日。余光中现场朗诵起他的《断桥残雪》——
“黑底相衬匾书的金字,正是‘云水光中’,十景起点,湖光向西南开展,就算桥真的断了,多少故事与柳线争长,怎能就了断,一阵风来,皱了西子的妆镜。”
这首诗歌,是余光中写给西湖的。他是地道的杭州女婿,岳父是浙江大学教授范赉,曾在园艺系做主任。夫人范我存,杭州刀茅巷出生,在杭州生活到6岁。范我存小名咪咪,是余光中的远房表妹,两人2016年庆祝了钻石婚。
5年前,和夫人范我存一起回杭州寻根时,余光中曾说:“6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出门旅游,就来到了杭州西湖。我夫人也是在6岁那年爬的北高峰。”在余光中眼里,每一次来杭州游西湖,永远跟6岁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美。“西湖的美是永恒的,无论苏东坡之前,还是之后。它一直都是如此美丽动人,吸引着中外游客来膜拜这位女神。”
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凡·高的向日葵——余光中散文》一书,其中有余光中写2011年杭州行的一篇《西湖怀古》。那年他去浙大紫金港校区的国际会议中心演讲,一开场就说“我一结婚就跟浙江大学发生了关系”,把台下浙大学生逗得哄堂大笑。余光中解释,“我去杭州,另有一个动机,就是成全吾妻的寻根之旅……更高兴的是浙大事先已搜集到有关我岳父的资料,也在那场合一并相赠。”
金陵子弟江湖客。余光中先生一生漂泊,他祖籍是福建泉州永春,1928年重九日生于南京。9岁因战乱逃离故乡,母亲把幼小的余光中放进箩筐用扁担挑在肩上,一路逃到常州,后又避难于重庆。抗战胜利后返回南京,又到上海、厦门,再从大陆到香港然后到台湾,之后求学于美国,任教于香港,在台北居住多年,最终落脚于台湾高雄西子湾畔。正是频繁的奔波迁徙、聚散离合,使他写下了著名的《乡愁》。
杭州诗人舒羽和余光中算是“忘年交”。舒羽后来发现,她小时候的音乐启蒙老师、古琴名家高醒华,正是余光中就读金陵大学时的老同学。余光中在《西子湖到西子湾》一文中曾说:“我下次再去杭州,醒华当为我抚琴。”2012年的重阳节,余光中实现了这个心愿。在杭州的生日宴上,高醒华用古琴弹了一曲《良宵引》,舒羽用古筝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而余光中则用古调吟唱了苏轼的名篇《念奴娇·赤壁怀古》。
余光中在朗诵他的诗篇。
Yu Guangzhong recites his poem.
余光中是杭州女婿,夫人范我存出生于杭州。(此照摄于2001年)
This photo of Yu Guangzhong and his wife Fan Cunwo was taken in 2001. Fan was born in Hangzhou.
舒羽在一篇文中写道:“2012年2月,我开车载余先生和范我存师母,先领略了千岛湖的浩渺湖景。第二天在桐庐,细雨中上桐君山,去芦茨湾,游严子陵钓台……接着我们去了绍兴,下榻大禹陵旁的度假村。在沈园的陆放翁老学庵里,他认认真真地捧一本书,做‘活到老学到老’的样子,留了一张影。”另外一次是舒羽陪余光中去湖州。在浙江,余光中还去过温州和雁荡山,但来得最多的还是杭州。”
舒羽说:“他为西湖特地写了《断桥残雪》,也为大运河写过《拱宸桥诗会》。一代大诗人的两首与杭州有关的诗,我都是第一个读者,我现在想起来还是倍感欣慰的。”
遨游在写作的四维空间
然而很多人可能并不知道,除了《乡愁》,余光中的诗歌还有长诗、叙事诗。除了诗歌,还写有许多优美隽永的散文。早在1996年,余光中就与浙江文艺结缘。当时余光中还在高雄中山大学当教授。在过去的20年里,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了《余光中散文》四个版本,历经出版社三任编辑。
余光中的散文色彩与清淡兼存,往往在色彩中见感性、清淡中见韵味,造就一种高远不凡的诗境。
梁实秋曾称赞他“右手写诗,左手写散文,成就之高,一时无两”。
余光中的诗文如《乡愁》《翠玉白菜》《我的四个假想敌》《听听那冷雨》《车过枋寮》等多篇名作收入教科书。他的多件作品被杨弦、李泰祥、罗大佑等人谱成歌曲传唱。
余光中一生从事诗歌、散文和评论、翻译工作,自称为遨游在写作的四维空间。除了《乡愁》,他还有那么多优美的诗歌和散文,还有《梵谷传》(《梵高传》)、《土耳其现代诗选》和王尔德的《不可儿戏》、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等精彩的翻译作品。
永远的乡愁,永远的余光中
半个世纪过去了,为什么我们还会被那首《乡愁》深深打动?很多人对余光中诗作《乡愁》的巨大影响和穿透力觉得不可思议,以致有这么一个说法:凡是有华人脚印的地方,就会响起《乡愁》的吟诵声。这是一个非常奇特的文坛现象。
其实余光中后来并不太乐意在公众场合吟诵这首诗。事后他说,希望大家看看他其他主题的诗,而不仅仅是《乡愁》。他自己就经常说,这首诗他不过花20多分钟就写出来了。但也许就是因为这首诗的盛名遮蔽了他真正的佳作光辉。《乡愁四韵》《登长城》《访故宫》《三生石》《嘉陵江水》等比《乡愁》有更高艺术水准的诗不在少数。
那首以《乡愁四韵》作歌词谱成的感人至深的曲子,“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酒一样的长江水,醉酒的滋味,是乡愁的滋味,给我一瓢长江水啊长江水……”至今还在我的耳畔回响!
但无论哪一首,至今都没有超过《乡愁》的影响力。为什么人们最爱的还是《乡愁》,而不是余光中的其他代表作?这首《乡愁》浅显易懂、琅琅上口,已成为一种家国情怀的典型表达方式。许多人从这首诗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乡愁。可以说,余光中写出了一代人,甚至所有中国人对两岸统一的期盼。
余光中说,“地理的乡愁要乘以时间的沧桑,才有深度,两岸开放交流以来,地理的乡愁固然可解,但文化的乡愁依然存在……”
追根溯源,这背后的一个深刻原因,是余光中所有诗文的最终指向,是我们共同拥有的中华民族强大的文化传统,是那种让全球华人魂牵梦绕的永恒的归属感和家园感。余光中的诗文总是浓缩着那么强烈的怀乡的情感,总能打动亿万华人,勾起全球华人的文化记忆和命运共同感。
余光中的艺术追求不仅浸透了一种文化乡愁,也为汉语融入世界开拓了广阔的前景。
永远的乡愁,永远的余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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