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慢一点,爱得久一点
佛缘说,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的资格。生命里一半精彩一半落寞,这才是最好的青春,它不是残忍,或者别离和毁灭,而是祝愿、珍惜和永远。
其实,又有多少人不知晓这样的道理?只不过是知易行难罢了。
女人如花,多少人曾爱慕青春时的容颜,但岁月流长,是否有那么一个人,虽不能白首偕老,却始终在心里留一个位置给她,永生怀念。
男人倜傥,一生爱过几个女子或许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有那么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想起都满心欢喜,想去见她,就像儿时所见的红蜻蜓在油亮的绿草上点点停停。
曾经,在某网站读到过一篇描写林语堂婚恋往事的文章,名为《和在一起的人慢慢相爱》,至今记忆犹新。文章开头用“可爱的老头”这样的字眼来形容林语堂,因为他说:“把婚姻当饭吃,把爱情当点心吃,那就好了。”能这样形容婚姻与爱情之间距离和关系的人,背后该有着怎样的故事?
在《八十自述》这本书,林语堂这样写道:“我从圣约翰回厦门时,总在我好友的家逗留,因为我热爱我好友的妹妹。”这个“妹妹”名叫陈锦端,是作者初恋、热恋,是直至80岁仍难以忘怀的对象,甚至久病缠身却双手硬撑着轮椅站起来,兴奋地说:“我要去看她!”而他终身所娶的,却不是这位陈妹妹,而是一位叫廖翠凤的女子。
这“不忘相思”的“老头”,便是林语堂。
1912年,17岁的林语堂远赴上海,来到圣约翰大学读书。就是在这儿,“最好的事”发生了:林语堂认识了同属一个教会教育中心的女校学生,陈锦端。用林语堂自己的话说,“她生得确是奇美无比”。才子钟情佳人,佳人爱慕才子,两人陷入了美好的热恋。
一切就像小说一样,相爱的男女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女方家长站出来,棒打鸳鸯:出身名门的陈锦端和教会牧师的儿子林语堂,怎么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在那个时代,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女方父母认可的。
然而,毕竟是书香门第,礼节还是要讲的:陈父拒绝了林语堂与自己女儿的婚事,却给他搭了另外一座桥:隔壁廖家的二小姐贤惠又漂亮,如果愿意,他可做媒。
这廖家二小姐就是廖翠凤。林语堂的横溢才气和俊朗相貌,让廖翠凤一见钟情。只是和陈家一样,廖母也不看好这门亲事,幽幽地对女儿说:“语堂只是个牧师的儿子,家里没有钱。”廖翠凤倒是干脆坚定:“穷有什么关系?”
一个富家姑娘,不嫌贫爱富,不怕跟着心爱之人吃苦受累,除了爱她娶她,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男人无以为报。林语堂和廖凤翠定下了婚事。
1919年1月,林语堂迎娶廖翠凤为妻。结婚当天,林语堂做了一件无人闻听无人敢做的奇事:他把一纸婚书扔到火堆,对新婚妻子说,把婚书烧了吧,那只是离婚时才用得着。也许,这就是林语堂对廖翠凤的承诺?答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婚后的生活果然如廖母所言,日子并不富裕,甚至过得辛苦。但即使在捉襟见肘的时候,廖翠凤也能愉快地和丈夫享受在一起的平常日子,简单的饭菜照样能让她做得花样百出。实在揭不开锅时,她默默当掉首饰以维持生活。
其实,廖翠凤心中深知,对于结婚前后的那段往事,丈夫始终不曾放下,但她却并不计较。在上海居住时,她常常会邀请尚未成家的陈锦端到家中做客。每每这时,林语堂的紧张局促、坐立不安,让孩子都看了奇怪。廖翠凤微微一笑,平和地对孩子说:“爸爸曾喜欢过你锦端阿姨。”后来,孩子又发现了一个秘密:“为什么爸爸的画中女子都是一个模样:留长发,再用一个宽长的夹子挽起?”林语堂也不掩饰,抚摸着画纸上的人像,说:“锦端的头发就是这样梳的。”
对于过往,林语堂并不隐瞒,大家都知道他对陈锦端的情意;但是林语堂的智慧就在于,不和生活较劲,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旧情再好,往事再美,不过已是云烟,最要紧的是珍惜眼前人。和在一起的这人,好好生活,岁月静好。天长日久、烟火岁月,他早已爱上了身边这位与他相知相伴的妻子。即使有拌嘴或争吵,他也总是会首先闭口不言,甚至有些得意的说这是自己独有的妙招:“少说一句,比多说一句好;有一个人不说,那就更好了。”如他在书中所写:“怎样做个好丈夫?就是太太在喜欢的时候,你跟着她喜欢,可是太太生气的时候,你不要跟她生气。”
时光荏苒、岁月流逝,转眼间半个世纪过去了。
1969年1月,在台北阳明山麓林家花园的客厅里,一对喜烛点燃,林语堂和妻子一起庆祝结婚五十周年。庆祝会上,两鬓斑白的林语堂牵着太太的手,面对众人,说了一段“真情告白”:“我和我太太的婚姻是旧式的,是由父母认真挑选的。这种婚姻的特点,是爱情由结婚才开始,是以婚姻为基础而发展的。”说着,他把一枚精致的勋章戴到廖翠凤胸前,上面刻着一首美国名诗《老情人》,林语堂把它译成了中文五言:“同心相牵挂,一缕情依依。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若欲开口笑,除非相见时。”感恩之心可见,珍爱之情可表。
在过去的一万八千多天里,他们相互之间没有计较对方付出的多少,而是一直都在“给”与“爱”。林语堂曾得意地说:“我把一个老式的婚姻变成了美好的爱情。”
1976年3月,林语堂逝于香港,灵柩运至台北,葬于阳明山麓林家庭院后。廖翠凤一直守着他安度晚年,直到她与他在另一个世界再相见。
或许,真正的爱情无需计较在一起时的热烈,单看不能相守后,是否还情如当初。而婚姻,又并不一定非要以莫测的爱情为基础,她犹如一艘雕刻的船,就看怎样去欣赏和驾驭。男女互补所创造的幸福,是可以让爱情在婚姻中生长的。让尘归尘,土归土;不执念,不摧毁;不逃避,不空无,灵魂自会寻找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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