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苦,野菜香
中午休息的时候,和同事出去挖野菜,居然挖了满满一大袋荠荠菜。
这么多年,很少静下心来一门心思做一件事情。挖野菜不是什么技术活,只要眼疾手快,任何人都能胜任。
我不太喜欢挖野菜。事实上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我原来是喜欢的,但后来不喜欢了。记得小时候放学回来,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都挎个筐互相呼唤着出去挖野菜,唯独我不去,因为我家没有等菜的猪,也没有养猪的娘。
终于有一次忍不住,我偷偷和伙伴们去挖野菜了,但挖的总不如别人多,这才知道挖野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要在玉米地里来回钻,还要避免蚊虫叮咬。最后要回家的时候一看,数我挖得最少,我把野菜全都扒拉起来,因为宽松,就显得多——我从小就知道作弊。
虽然挖野菜的过程很艰辛,但挖回家的感觉还是难以言表的,挎着菜筐走在回家的路上,黄昏,夕阳,薄暮。那时候心情与收获绝对是成正比的。可惜没有相机,要是拍下来的话,我相信绝对是一张不错的照片。
但结局就惨了,我跨进院门的一刹那,就看见父亲那张无比愤怒的脸。说真的,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许我去挖野菜。他把我挖的野菜一股脑儿倒在墙外,从此,我再也没有挖过野菜。
野菜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诱惑,也是一种拒绝。
东北不缺粮食,挖野菜其实不仅仅是为了喂猪,大多时候是自己吃。虽然父亲不允许我挖,但亲戚朋友送来的野菜他是不拒绝的。直到今天我也叫不全那些野菜的名字。成年后,在旁人的指点下才认清什么是婆婆丁、荠荠菜、苦碟碟、车前子、大脑崩等。野菜有普通青菜没有的清香和苦香,挖回来用水一泡,清幽碧绿,再蘸上农村的酱,应该是天下最绿色健康的食物之一。但野菜大多性苦,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味道就是苦,也许是苦吃太多了,只喜欢吃辣。
记忆中,后院的三婶曾经包过荠荠菜馅的饺子,还包过大脑崩馅的窝窝头。我吃了,就再也没忘。三婶不光饺子包得香,猪也养得壮。挖野菜一般人比不过她。通常情况下,三婶挖满一筐菜,就会埋在某处地里,然后再接着挖。等到快日落西山的时候,再去埋菜的地里把已经蔫了的野菜取回来,沉沉的一大筐。
到了家,三婶把挖来的菜洗干净,再拌上玉米面或谷糠喂猪。一般情况下,三婶家的猪是长得最壮的,因为人勤,猪长。
我家西院的邻居也喜欢挖野菜,但是挖野菜的是她家男人赵叔。赵叔长得瘦小枯干,赵嫂却膀大腰圆,他们家凡是女人做的活几乎都是赵叔干,比如烧火做饭、挖菜、喂猪。我知道赵叔并不是自愿做这些活的,因为有一次我看见他们厮打在一起,身材瘦小的赵叔被赵婶骑着打。小的时候以为这样的男人太没出息了,长大后才渐渐明白,男人的力气大过女人,不是打不过,是舍不得打。
所以野菜于我,又亲近,又疏离。记忆里的野菜就像童年,拼也拼不完整。直到进城读书后,在某个闲暇的春日,我与野菜才又渐渐热络起来。这时候,野菜已经成了餐桌上的稀罕物,挖野菜也与郊游踏青密切相关了,于是童年里那浓浓的野菜香只有在记忆里才会发出悠远的香气,经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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