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表弟在我居住的城市打工,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除了刚进城时来我家一次外,以后再约他来家里做客,便百般推托。我知道,在我的家里,由于有妻子和孩子在场,他会感到拘谨,便不再强人所难。
一天,他主动打电话来,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电话那头,听得出,他说话有些少气无力。原来,他在工地上突发阑尾炎,住进了医院。手术需要几千块钱,他初来乍到,手中仅有几百元,只能向我求助。我二话不说,去银行取了钱,直奔医院。虽然是个小手术,也需要住院观察几天。表弟在这座城市,除我之外再无亲友,陪床对于我,是义不容辞的事了。夜里要打点滴,时间指向二十四点,病房里鼾声大作。虽然两眼酸涩,但我不敢闭眼,生怕睡着了发生意外。上过夜班的人都知道,最难熬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到三点,脑袋晕胀,四肢无力,上下眼皮直打架。我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让我在瞬间变得清醒了一些。病房简陋,过道里都住满了患者。气味难闻,让人时不时地想干呕。别无选择,我只能坐在表弟身边,盯着输液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流进表弟的血管里。睡着的表弟定是做梦了,他使劲握住我的手,始终不愿松开。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对于他的重要性,哄孩子般,轻轻拍着他,让他重新放松身心,进入梦乡。我在医院陪了表弟一周,白天上班,只有中午能补补觉。夜里顶多能睡上两三小时,整个人变得萎靡不振,表弟数次让我回家休息,但我感觉自己不能走。因为在我陪护的那几天,他几乎每晚都握着我的手。表弟出院后,我却病倒了。咽炎,医生说,是因为在医院陪床,夜里受了凉,劳累过度造成的。打了一周的点滴,病情才减缓。妻子怪我不知爱惜自己的身体。我把表弟握着我手不愿松开的事讲给她听,妻子不再说话,把眼睛望向了窗外。
三婶生病住院的消息是父亲打电话告诉我的,我去探望的时候,她已经从医院返回家里。肝癌晚期。三婶瘦了整整一圈,眼睛也凹了下去。因为是肝癌,大家谈虎色变,亲朋乡邻,都是在床边站站就走,连坐也不愿坐。在农村,肝病被称为恶疾,有些人误以为和肝病患者近距离接触,连呼吸也会传染。因此,乡邻对三婶的冷落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三婶也自惭形秽,不让自家的亲人和孩子们在自己的身边走动。我能体会到三婶内心的悲伤、孤独和绝望。一个即将赴死的人,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关心和呵护。所幸,三婶的身边还有三叔照顾。三婶狠狠地骂三叔,有时甚至拿茶杯砸在三叔身上,意图激怒他,让三叔远离她。但三叔是三婶永远也撵不走的人。他似乎不怕传染,每天从早到晚,贴身照顾三婶的起居和一日三餐。有时三婶吃剩的饭,三叔也不嫌弃,默默地吃了。三婶在旁边急得口不择言,对三叔恶语相向。三叔对着三婶笑笑,转过头来哭了。三婶弥留之际对三叔说:“谢谢你,不嫌弃我。”三叔把嘴贴在了三婶的耳朵上:“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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