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梅·好事近蜡梅》咏蜡梅诗鉴赏
赵士暕
雪里晓寒浓,已见蜡梅初折。应是月娥仙挂,与娇魂香魄。
玉人挨鬓一枝斜,不忍更多摘。 酒面暗沈疏影,照鹅儿颜色。
此词作者赵士暕,字明发,是位名不经传的宋词作家,生卒年不详。现仅知他是汉王元佐的玄孙。元符元年(1098),赐进士出身。绍兴五年(1135),密州观察使转清远军承宣使。毕其生仅创作《好事近》词作四首。个人无结集,这四首词仅见于《永乐大典》卷2811,在历代词作选编中也很少收录其人其作,故一般读者对他较为陌生。然而他的这首《好事近·蜡梅》词却写得颇有仙风神骨,韵味十足,堪称咏梅词中的上乘之作。虽不及唐诗人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有“孤篇压全唐”之气概力量,但至少在咏梅词中不可予以小觑。
这首咏梅小令从内容上共分四层,每层两句。开始“雪里晓寒浓,已见蜡梅初折”,先点明梅花的被攀折。首句先交待环境,为大雪纷飞,晨寒逼人。作者用一个“浓”字写寒,很是新鲜。“浓”本用于液体状态方面的描述,比如说“酒浓”、“血浓”,现在却说寒气“浓”,似乎这天酷寒难当,冷空气的密度格外细密。此字一定,满纸寒意全出。这种通感手法的运用很为高明。二句“初折”则写作者见蜡梅枝条已被人先折下一些。因是“初折”,故余下的依然丰茂,这又为第二层写梅的外形和神韵埋下伏笔,同时也和第三层的“一枝斜”遥相呼应。
三、四句“应是月娥仙挂,与娇魂香魄”,前句中“仙挂”,即仙人的外衣,“挂”通“褂”。这句先写蜡梅的外观:它遍体均由嫩黄的花瓣组成,远远望去,在晨风中微微抖动,竟如同“风吹仙袂飘摇举”一般,就好象月中嫦娥身着的仙衣。“应是”是料想之辞,可见这仅是作者的想象。后句的“娇魂香魄”仍然是词人的揣度,可与前句连读,意为这蜡梅娇态可掬,香气逼人,仿佛有月中嫦娥的魂魄所系。如果说前句把蜡梅的形态比作月娥的外衣还比较慎实的话,那么此处的比拟就是虚幻莫测的了。试想谁见到过嫦娥的魂魄,这魂魄又如何附在梅上?然而作者却大胆创造,说这树浅黄娇媚的蜡梅中蕴含着月仙的精灵,这需要多么高妙的艺术想象啊。
下片的前两句“玉人挨鬓一枝斜,不忍更多摘。”前句的“玉人”当指女子。“挨”,插花之意。“一枝斜”是说此女子只折一枝梅枝斜簪鬓发中,即写“一枝梅”的姿式,又暗续首句中的“初折”,还顾及了下句“不忍更多摘。”这两句写的是美人折梅簪鬓的情节,表现的是美人的惜花之情。宋人写梅,不喜描状其直挺之态,而特爱其“斜”姿。如北宋林逋有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苏轼有“竹外一枝斜更好”,晁冲之有“向竹梢稀处,横两三枝”,曹组有“竹处一枝斜,想佳人天寒日暮”,陆游有“疏影横斜事已非”,赵秉文有“影斜清浅处,香度黄昏时”,陈亮有“水边清浅横枝瘦”等,可知他们崇尚的均是非对称式构图,因为只有倾斜的梅枝,才能打破画面的均衡,以及这种均衡所暗示的呆板单调气氛。所以词人就以这“一枝斜”移易到美人鬓发傍,使她的神态更为别致可爱了。
最后两句“酒面暗沈疏影,照鹅儿颜色”,写的是女主人公在梅树下独酌,梅花的倩影倒映在酒杯中,显得格外鲜润。首句的“沈”通“沉”,“疏影”指的是缀满了花朵的梅枝。“鹅儿颜色”暗指蜡梅;因蜡梅色黄,近于鹅之幼雏色泽,故称。词人用美人在梅树下自饮的举动,写她爱梅、怜梅和惜梅的心理。这瞬间开放、不久即谢的梅花就是这位女主人公身世的象征。她想到梅花的“娇魂香魄”将迅疾消逝,不由得不为之而动容,故举杯自饮,为未来的命运深深担忧着。又,这两句的意境为沿袭杜甫名句“鹅儿黄似酒,对酒爱新鹅”而来,但又有所不同。杜诗是将酒黄与鹅黄相类比,而此作是将梅黄与鹅黄相并提。然而两者均有酒、鹅,形象又是一致的。
总之,这首词明为咏梅,实为写人。想象奇绝,品格高雅。既能暗摹前人笔法,又能自出机杼。全词弥散着浓郁的诗情画意,实为咏梅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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