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木兰花慢赋牡丹》咏牡丹诗鉴赏
陈允平
杜鹃声渐老,过花信、几番风。爱翠幄笼晴,文梭飏暖,阑槛青红。新妆步摇未稳,捧心娇、乍入馆娃宫。消得金壶万朵,护风帘幄重重。匆匆。少小忆相逢,诗鬓已成翁。且持杯秉烛,天香院落,同赏芳浓。花应怕春去早,侭迟迟、待取绿阴浓。拼却花前醉也,梦随蝴蝶西东。
咏花难,而咏花以赋的笔法写就更难。但陈允平这首牡丹词却多用赋笔,铺叙得体,从容有致,深得清真三昧。
上片写牡丹花开。
词人先不写花开,而是从远处一步步写转来。“杜鹃声老”是写时间的推移,“过花信风”也是写时间的推移。杜鹃,鸟名,又叫杜宇、子规,春末夏初时常昼夜不停地啼叫,所以诗人往往把它同花落或春归联系起来,如温庭筠《菩萨蛮》:“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洪迈《踏莎行》:“杜鹃啼月一声声,等闲又是三春尽。”都是表示春天就要过去的意思。第二句“过花信几番风”正着说应该是“过几番花信风”。应花期而来的风叫“花信风”,古代有“二十四番花信风”之说,由小寒到谷雨共有八个节气,一百二十日,按每五日一候共得二十四候,每一候应一种花信,以小寒的“梅花信”为最早,谷雨的“楝花信”最晚,“牡丹花信”也在谷雨节,列倒数第三。可知这两句已经是在暗点牡丹了;同时,时间的推移也表明词人内心等待之久、盼望之殷。花开后要用帷幕在上面遮上,四周也要植起栏杆,以供游人赏玩。“青红”指牡丹的绿叶红花,此处代指牡丹。白居易《买花》诗曾写暮春长安赏牡丹花的盛况时说:“上张幄幕庇,旁织巴篱护。”与陈词这几句所写情形相似,但陈词这里也是写实,不一定是用典。这里用对比鲜明的青、红二色显然也是在明点牡丹了,那牡丹花刚刚开放,就象乍入馆娃宫的西施在初试新妆,头上的金步摇还未戴稳,一副宜颦宜笑、千娇百媚的模样,所以值得词人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壶,值得用重重帘幕来挡风护花。馆娃宫,春秋吴国宫名,吴王夫差作宫于砚石山以馆西施,故曰馆娃(吴人谓美女为“娃”)。这是用此,写牡丹之娇艳。至此,把牡丹花写完,由远而近。牡丹花开在暮春转夏、百花渐稀之时,所以要加一倍地珍惜,这才是发端时写杜鹃写花信风和上片歇拍处“消得”云云的内在联系,也是下片抒情的引因。思路非常缜密。
下片写赏花。
同友人一别就是几十年,相逢时已鬓发斑斑成了老翁,回想起少小在一起时的情景,这时间过得多快啊! 过片这数语并非闲笔,而是暗暗地把对花的珍惜绾入对人生的珍惜。转得巧妙。“少小”二句化用了贺知章《回乡偶书》中“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诗意。花不会常开,人也不会常在,下面反反复复就是从这一层意思上发挥的。先写人:持杯秉烛,在天香院落,共赏浓艳芬芳的牡丹花。“天香”,指牡丹,唐李正封咏牡丹诗云:“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见唐代李濬《松窗杂录》)。但这几句更是袭用了《古诗十九首》中“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的意思,道出了赏花的真谛,也点破了盼花、赏花、惜花的内涵。次写花:花也怕春早早归去,所以尽情地、从容不迫地开着,不愿凋谢,直至翠绿浓阴之时。这是写花的多情。最后又归到人上:在花前拼得一醉,梦中也要随着蝴蝶飞来飞去去追逐芳香的牡丹花。情感不可抑止,喷涌而出,用语也较直白起来。但恰恰是在这直白里又蕴含着曲折,所谓“梦随蝴蝶西东”不就是《庄子·齐物论》上讲的庄周梦蝴蝶,蝴蝶为庄周吗?那么,这其中又似乎表示着词人乐天知命的人生态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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