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问：你努力拼搏了吗？

[美国]约翰·约翰森

在约翰森的记忆中，最难忘的一件事，就是小时候跟着母亲被洪水追逐奔跑的情景。

那是1927年，约翰森住在阿肯色市，当时他只有九岁。一天，密西西比河上游的一座堤坝决了口，河水滚滚而来。男人、女人、孩子和各种动物等，凡是能跑的，都纷纷向着附近的另一座大堤上逃命。

洪水在约翰森身后奔腾着。母亲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快跑。她抓的是那么紧，他觉得手可能要断了。这是一场生命的赛跑，当时他们不知道能不能跑过洪水。

他们没有跑过洪水，眼看洪水朝他们冲过来。母亲发疯地加快了奔跑速度。她一边跑，一边死死地拉着约翰森。他的两脚都离开了地面。洪水淹到他们腰部时，他们爬上了那座堤坡。很多只手一齐向他们伸来，把他们拉到了堤上，他们得救了。但是他们所有的财产都化为乌有了。洪水过去，他们从头开始了新的生活。

母亲生于黑人家庭里，只念完小学三年级就因家庭贫困辍学了。

但是，母亲总是乐观开朗的，总是怀有某种希望。约翰森10岁时，她就到了阿肯色市去当佣人，后来还在当地教堂等地方工作过。

人们都称呼母亲叫“格特小姐”。她身体健壮，意志坚强，总是面带笑容，挺胸抬头地走路，是一个气质不凡的女性。她尝过各种痛苦的滋味，可以说是历经磨难而幸存。正是这些磨难，造就了她那不凡的人格。她不再害怕未来的任何挑战。

约翰森的父亲为人友善，但他对家庭没有尽到责任。在约翰森六岁的时候，他在工厂的一次事故中去世了。一年后，母亲嫁给了一个叫詹姆斯·威廉斯的送货人。他是一个好继父，约翰森和他从未发生过口角，部分的原因是约翰森母亲是家庭的主宰。她对孩子实行严格的纪律管束，常用一根鞭子来强化她的教育。

他们没有钱，但他们并不太贫困，这是他们这个家庭的明显特点。约翰森从没有挨过饿。冬天家里有暖气，夏天他们就开动那台老式制冰机自制冰棍。在约翰森的整个童年里，他总在盼望他们的处境能再好一点：不要看到到处是肮脏的垃圾，不要看到父母整天像奴隶一样地干活。

那时候，阿肯色市不给黑人提供中学教育的机会。1931年秋天，约翰森八年级要毕业了，眼看也要开始过祖先们的那种做苦工的日子。

但是母亲下定了决心，她要改变约翰森的命运，她认为只要肯努力，无论干什么都能成功。阿肯色市没有黑人就读的公立中学，但芝加哥和其他北方城市有这样的学校。成千上万的黑人，因为孩子在那里能上中学而移居过去了。母亲认为：如果他们能攒够火车票钱，他们也能去，但这笔路费对他们家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约翰森母亲的梦想，是把她的儿子带到使他能受到良好教育的城市里，并且希望他将来能出人头地。一旦选定某种目标，他母亲就会寄希望于它，为它奋斗，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不是一个普通母亲所能做到的。

1932年6月，约翰森小学毕业了。这时他们家连去小石城的路费都不够，更不用说去芝加哥了，但这并没有使母亲发愁。她更加拼命地干活挣钱。堤坝工地上所有做饭、洗衣的活她都包了，只要有活儿她都来者不拒。整个夏天，母亲都在发狂地工作。约翰森也没闲着，在母亲忙不过来时，他就去帮忙，他们要为50个工人洗衣做饭。

夏天一天天过去了。他们发现到开学前还是挣不够去芝加哥的路费。母亲的梦想看来在这一年实现不了了。于是母亲做出了一个决定，她对约翰森说：“你就一直待在小学八年级，直到我们有足够的钱去芝加哥为止。”她不想让约翰森从此游手好闲起来，也不愿让他去做苦力。为了避免这两种可能，他选择了重新读小学八年级。

有人嘲笑他们，邻居们也说他母亲疯了，说这孩子将来还不一定成什么样子呢！她们认为不值得为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母亲什么话也没说，她只是一个劲地干活，攒钱，继续做她的儿子成才梦。

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母亲仍然没有动摇过她的决心。就连继父对这样的决定都产生了动摇时，她仍然一如既往。上天不负苦心人，1933年7月，他们终于存够了路费！那一天，母亲脸朝北方注视了很久。

继父这时不愿意走了，他想尽办法要把母亲留在阿肯色市。他警告母亲说：“我们去芝加哥是走向灾难，到了那里就会失业，冬天就要被冻死。”母亲深深地爱着继父，但她却做出了义无反顾的抉择，她离开了继父，只身带着约翰森去了这个陌生的城市。这是她一生所采取的最果断的行动之一。到了火车站，她的心一定很难过。但是当他们上火车时，她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她爱约翰森的继父，但她更关心约翰森的教育。

上了火车，约翰森激动万分，心里充满了希望，又有点害怕。他已经15岁了，他将走一条与祖先不同的道路。

在芝加哥，母亲很快找到了一个佣人的工作。一年之后，继父终于相信了母亲的能力，他也来了，他们又重新生活在一起。约翰森上了杜萨勃尔中学，并且以优异的成绩毕业。1942年，约翰森想创办一本叫《黑人文摘》的杂志。他要筹集500美元作为发信征集订户的邮费。一家贷款公司说，如果他能够提供抵押，他们就可以贷款给他。

这几年，在约翰森的帮助下，母亲买了几件新家具。当他请母亲拿家具作担保来贷款时，他第一次看到母亲犹豫了。那是她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家具，她不想失去它。他再三地央求母亲，想说服她答应他，最后她说：“这事我得和上帝商量一下。”

一个星期里，他几乎每天都回家问母亲上帝同意没有，她总是说：“没有，我还在祈祷。”于是他就和她一起向上帝祈祷。母亲让步了，说：“我想上帝是同意我把它给你。”

1943年，《黑人文摘》创办成功，约翰森可以做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一件事了，那就是：让母亲退休，她再也不用工作了。当他对母亲说，她今后的生活费用完全由他承担时，母亲哭了，他也哭了。那种获得解放和成功后的激动心情，他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在此之后也再没有体会过。

从1918年开始，到母亲去世的59年里，约翰森与母亲几乎天天见面，不见面就打电话。他到过俄罗斯，到过非洲和法国。但他至少一天给母亲打一次电话。一次，他在海地出差时，当他走进一个电话亭给母亲打每天一次的例行电话时，他的同事直笑他，但他知道母亲需要这个电话。

每逢遇到难办的事情时，约翰森就给母亲打电话，跟她诉说。她总是说：“你会成功的。”

有一个星期，约翰森的生意陷入低谷，这是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星期，他说：“妈妈，看来我真的要失败了。”

母亲鼓励他说：“孩子，你拼搏了吗？”约翰森说：“是的。”

母亲又问他：“你真正努力了吗？”约翰森说：“是的。”

母亲说：“孩子，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你努力拼搏了，你就绝不会失败。真正的失败，是你不去拼搏。”在母亲的鼓励下，约翰森终于走出了困境。

不管是从体魄上，还是从精神上来看，母亲都是一位坚强的女性。约翰森就是靠她这种顽强的精神营养，才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