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郑州市外国语新枫杨学校 王珍妮
多少路呀,在他的唇齿间跳跃,只增不减。
------题记
他总爱说,“我年轻的时候可能走路了。”
他是意气风发的侦察队长。
我不止一次地问过奶奶,“你是怎么看上他的啊”,奶奶总是拍一下我的头,笑着说道“人家年轻的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帅小伙呢”。他年轻的时候走过许多路。一身队服整整齐齐,毫不吝惜自己的那双黑布鞋,走的飞快,同去的警员中,总是他打头阵。上了年纪,人便总是爱回忆自己的过去,从那稀疏的往事中似乎总是能寻觅到新的感动和惊喜,如同那带着破洞的白袜便不动声色地记录着他脚下的路途。“那天晚上巡逻的时候看见了那么个小孩,穿着对老虎鞋,白白胖胖的,自己坐在公园门口吃糖棍,就把他带回局里头了。问他爸爸妈妈呢,他啥也不说,一个劲就说去公园看大老虎……这弄得我们没辙了啊,我就让大家先走,自个在那陪着孩子等他爸妈。最后那一家人硬生生要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我拉都拉不住啊……”这是他最爱给我讲的一个故事,每次讲到最后都会感慨一番,我不止一次的试图透过那缭绕的烟雾看清他的表情,却无一例外的以失败告终,最后的目光总是会落在他白袜子的洞上。
他是颇具威风的警察局长。
青年时的东奔西跑,不尽造就了他一双双带着洞的白袜子,也换来了局长的位置。一身警服熨烫的笔挺,皮鞋也擦得锃亮锃亮,领带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系得歪七八扭,等着她给他系好。公安局家属院到警局的那条路,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他就那样提着那个黑色的公文包,一走便是二十年。人来人往,隔三差五的便会有这个企业的老总、那个部门的经理找到他的办公室。给他塞上几桶茶叶,递上几条烟,甚至在厕所里塞给他几个信封……他依旧提着那个公文包,走着那条路。那个公文包里,永远只有一个盛满茶叶水的塑料水杯,几本证件和几份文件。
他是平淡无奇的市井老头。
“你昨天早上上山没啊?”,“这几天天气不好……就没上……”,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神,我也就不再追问,索性当成天气不好吧,我假装没看到头顶的大太阳。吃过晚饭,我陪他到院子门口的小广场散步,他也不再往里面进,只在那条几十米的路上走过去再走回来。摸清了他走路的频率,我便也放慢了脚步。“老了啊。我年轻的时候走得多快啊”,兀的,耳边传来了他慢悠悠的声音。我偷偷望向他,黝黑的脊背试图填满白色的短袖,却显得有些吃力,宽大的裤腿也显得空空荡荡,只是上衣口袋里面仍旧放着三块钱一包的烟。“你年轻的时候走过的路真不少了,现在就休息休息吧”,我轻轻地对他说,声音却还是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可他当然不会发现。这时的他,正望着不远处的夕阳向着地平线移动,喃喃自语着:“我年轻的时候可能走路了”。
他走过许多路,他走过许多遍那几条路,从矫健到缓慢,从帅小伙到老头,仍旧走得坚定,走得热爱。
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枯瘦的手,拂掉锦旗上的灰尘,我正看见,那些路,在他的唇齿间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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