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初遇之时,正值夏末秋初,丹桂飘香的时节。我时常独自在亭中散步,感受阳光透过繁复的藤蔓洒下满地金黄,感受空气中偶尔携带的淡淡的草木香味,也时常看到三两结伴的,欢声笑语的路人。可我是沉默的,仿佛偌大的天地间全然是缤纷的色彩,独余我一抹黑白。
然而大约,天地终还是有灵性的罢,它赋予我一个机会,让我在偶然一瞥间遇见一场大雪,于是万物归于沉静。
那是我的偶然一瞥,我望见她侧脸上安静的神情,阳光被她分割开来,投下一地影影绰绰。她跃动的笔尖在纸上跳起舞来,伴着微风和花香。我只觉得似曾相识。
我本想想悄悄躲在一旁窥视这一切,但她似乎也瞥见了我,于是微微俯身,低声道了句“你好”。阳光也随之浮动。彼时阴霾终于消散,阳光流淌入心间,柔软又温暖。那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向我搭话,是我第一次走出沉默的阴影,窥见天边真正绚烂的云霞,它们是闪着金光的色彩,有如锦锻般绵长。
此后的日子,总有她相伴。我们在亭中散步,看太阳升到头顶又缓缓坠下,看藤蔓由翠绿到深绿,再又变为枯黄,连虫鸣声也渐渐销匿。于是是寒冬了,万物都变得沉静,空气也寒冷得宛如结了冰般,阳光愈发黯淡下去了。她的身体不好,到冬月,便时常难以出门。而每到这种时刻,我曾经熟识的孤独气息也变得令人烦闷起来,令人难以忍受了。
我伸出双手去追寻她,可她不在花间亦不在云端。那如流星般的影子,我连轨迹也无从追寻。于是某一天, 是暮冬时节一个少见的晴天,阳光是苍白的,只淡淡地洒在窗前。我收到一封书信,没有署名的,却带了几分淡淡的草木香,我一眼便知那是她。她信中的字迹是一如往常的娟秀瑰丽,令人赏心悦目。她在安慰我,与我分享些趣事,努力为我驱散孤独。
她说,她要去旅行了,去看看这世间相连的山海,绵延不绝的巍巍高山,去追寻天的尽头。可她不知何时是归期。她说,我会找到许多很好的朋友,会遇见更多优秀的人,不会永远躲在沉默的孤独里。也许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又或许总有一天,我会将她淡忘,放进回忆中某个狭小的角落里,那里没有阳光,也没有淡淡的草木香。
这场分别没有轰然的巨响,也没有无声的呜咽。它轻飘飘的,羽毛一般,琉璃一般,仿佛一触即灭的幻境,触手可及又似乎遥不可及。
我听见她轻声说着什么,却仿佛隔着千万里河川,听不甚真切。那许是一首歌,送给我作为礼物。
万物归于沉静,大雪将天地洗涤成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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