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聒噪的仲夏之夜已经远去,寥寥秋风扫下树梢几片孱弱的树叶,蓝天既高远又明媚,点缀着绒絮样的白云。每天奔波在上学放学路上,这惬意舒适的秋日和赏心悦目的景色,缓解了我压抑紧张的学习生活。
午后放学的路上,街边一个老农和装满着三轮车的枣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枣子又大又饱满,表皮一半锈红一半青绿。那个老农约莫六十几岁,斜靠在三轮车上,正悠闲地享受着片刻秋日的安逸闲适,阳光反射在他黝黑且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上,这一副极富生活气息的画面,拉着我的思绪,转向离我生活更近的两个人——我的姥姥姥爷。
关于他们的记忆,不得不和那个老院扯上关系。三间小平房将一片小小的天空圈在正中央,院墙的一角被闲不住的姥爷开垦了一片小天地,各色蔬菜果树都在那里找到一处栖身之地,清早起床,或是午后傍晚,总能看到姥爷在精心侍弄那一园子瓜果。木柴堆在墙角,而它们与地锅的结合是我最不能忘怀的美味,烟火之气所烹调的最朴实的味道果真比城市里燃气和电气所做的滋味要好上不少。姥爷总会和爸爸坐在院子里品茶闲聊,而妈妈和姥姥则在厨房里忙活一桌好菜。院里的那棵枣树枝繁叶茂,粗糙苍劲。这棵树的栽种是姥爷的“得意之作”,修剪枝丫,精心养护,甚是上心。等到每年的十一小长假,硕果累累,沉甸甸又红又大的枣子压弯了树枝,也压弯了姥爷的嘴角。他总是守着一树的丰收,等待着我们回到老家打枣,那时,欢声笑语在老院的院墙上回荡,当我们在姥姥姥爷略微带着骄傲的慈祥眼神中,背着几大袋打下来的大枣回到家中后,姥姥姥爷又在劳碌中期待下一个欢乐的秋天到来……
“若珊,还没回家吗,你姥姥姥爷在楼下呢,快回去给他们开门。”挂断妈妈打来的电话,我收住思绪,匆匆往家赶。远远看到两个老迈的身影立在楼下,我的心里忍不住的感慨。舅妈将小弟弟带来人世,可舅舅忙于工作,舅妈的父母又不能在她身边陪伴,姥姥姥爷只得放下小院里宁静的生活,放下他们劳动了一辈子热爱的活计,来到这个对他们完全陌生的大城市里生活。城市的嘈杂与繁忙令他们难以适应,这里太快,太吵,太乱,和他们习惯了一辈子的鸡犬相闻的生活很远。而那个年轻时侠气冲天,曾经在村子里连支书都要敬他三分的姥爷,现在也成了带着孙子在街角公园玩耍的平凡慈祥老人,在钢筋水泥的楼宇里每天爬高上低,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些永远也学不会怎样使用的电器。
今年秋天,姥姥姥爷回了一趟那个闭门已久的老院,那棵枣树虽然疏于照料,却依旧争气的结出了不少的枣子,姥爷打扫了落满尘土的小院,带着一袋枣子匆匆回到城里,他洗好一盘端给我,无不自豪地说:“这可是咱们自己种的枣子,无公害的,又脆又甜。”我看着姥爷容光焕发的面孔,我知道,他想念那棵老枣树,想念那个小小的四方院子,想念每年秋天一家人在他经营的小院中欢聚的景象。
我领着姥姥姥爷上楼回家,安顿好他们等待妈妈回家。又是一年金秋时节,今年我们仍有枣子吃。秋风薄凉,吹来一曲离歌,我听着姥爷对曾经在老院的回想,听着姥姥对大城市不适的絮叨,这首离歌从他们心底吹来,向远方,向那棵守望的枣树飘去,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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