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 文]
扁鹊见①蔡桓公,立有间②,扁鹊曰:“君③有疾④在腠理⑤,不治将⑥恐⑦深⑧。”桓侯曰:“寡人⑨无疾。”扁鹊出,桓侯曰:“医之⑩好(11)治不病(12)以为功!”
居(13十)日,扁鹊复见(14),曰:“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15)深。”桓侯不应(16)。扁鹊出,桓侯又不悦。
居十日,扁鹊复见,曰:“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桓侯又不应。扁鹊出,桓侯又不悦。
居十日,扁鹊望(17)桓侯而(18)还(19)走(20)。桓侯故(21)使(22)人问之(23),扁鹊曰:“疾在腠理,汤(24)熨(25)之所及(26)也;在肌肤,针石(27)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28)之所及;在骨髓,司命(29)之所属(30),无奈何(31)也。今在骨髓,臣(32)是以(33)无请(34)也。”
居五日,桓侯体痛,使人索(35)扁鹊,已逃秦矣(36)。桓侯遂(37)死。
[注 释]
①见:进见,谒(yè)见。②有间(jiàn):短时间,有一会儿。③君:古代据有土地的统治者的通称。臣下对君主说话时要敬称“君”,译作“君王”或“您”。④疾:病。古人将“疾”、“病”分开对举时,“疾”指小病,“病”指大病。⑤腠(còu)理:中医术语,指皮下肌肉间的空隙和皮肤的纹理。⑥将:将会。⑦恐:恐怕。⑧深:原指水深,引申为程度深,这里指疾病加深,病情加重。⑨寡人:寡德之人,意为道德修养不好的人。古代王侯或士大夫的自谦之词,唐以后才为皇帝所专用。⑩之:结构助词,用在“医好治不病”这个小句子的主语谓语之间,取消它的独立性。(11)好(hào):喜好。(12)不病:没病的人。这里的“病”,指病了的人,动词用如名词。(13)以为:“以之为”的省略,以,把。之,指“好治不病”的事。为,当作。(13)居:止息,停留,这里,是“待(dāi)”的意思。(14)复:又。(14)扁鹊复见:即“扁鹊复见桓公”的省略。(15)益:副词,更,加,越来越。(16)应(yìng):应答,理睬。(17)望:向远处看,这里是“远远望见”的意思。(18)而:就。(19)还(xuán):同“旋”,回转,这里指“转身”。(20)走:跑。(20)故:副词,特意。(22)使:派遣。(23)之:指“望桓侯而还走”的原因。(24)汤:同“烫”,用热水焐(wù)。(25)熨(wèi):用药物热敷。(26)所及:所能达到的地方。及,够得着。(27)针石:金属针和石针,这里借指针刺疗法。(28)火齐(jì):火剂汤,一种清火、治肠胃病的汤药。“齐”,同“剂”。(29)司命:传说中主宰生命的神。(30)所属:所管辖的地方.属,管。(31)无奈何:无能为力。奈何,如何,怎么办。(32)臣:先秦时的官吏、百姓对国君和贵族官僚自称为臣,表示谦卑,可译为“我”。(33)是以:即“以是”,因此。以,因为,由于。(34)无请:不问,不再说什么。(35)索:求,找。(36)已逃秦矣:即“扁鹊已逃于秦”的省略。 扁鹊,承前省略。 于,到。(37)遂:终于。
[译 文]
扁鹊进见蔡桓公,站了有一会儿,扁鹊说:“您有病,病在皮肤的纹路里,要是不治,恐怕会加重。”桓公说:“我没有病。”扁鹊走后,桓公说:“医生总好给没病的人治病,把这当作功劳!”
过了十天,扁鹊又进见蔡桓公,说:“您的病如今在皮肤肌肉之间了,要是不治,就会更加厉害的。”桓公没有理睬(他)。扁鹊走后,桓公又(很)不高兴。
(又)过了十天,扁鹊又进见桓公,说道:“您的病在肠胃一带了,要是不治,还会更恶化的。”桓公还是不理睬他。扁鹊走了以后,桓公又很不高兴。
(再)过十天,扁鹊望见桓公,转身就跑。桓公特意派人去问他(为什么跑),扁鹊回答道:“病在皮肤的纹路里,热水焐和药物热敷的力量就能够得着;病在肌肉一带是针刺疗法的力量就够得着的;病在肠胃一带,是火齐汤的力量能够得着的;(要是)病在骨髓一带,那就是管生死的阎王爷的事了,(人是)无能为力的。现在病已经在骨髓里了,所以我不(再)过问了。”
过了五天,桓公感到周身疼痛,派人找扁鹊,扁鹊已经跑到秦国去了。(不久)蔡桓公终于病死了。
[鉴 赏]
扁鹊四见蔡桓公的故事,告诉人们讳(huì)疾忌医的后果的严重性,它能给我们许多重要的启示,比如:究竟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缺点和错误,如何对待别人正确的批评,如何见微而知著,防患于未然等。
故事一开始写扁鹊三劝桓公及早治病,而桓公“不悦”、“不应”,反而怀疑扁鹊想“治不病以为功”,直到病入膏肓,扁鹊“望而还走”,仍不觉悟。接着通过扁鹊回答桓公派来的人的质询,点明文章的中心——要“图难于其易”,如果病入膏肓,就不可救药了。最后,以桓公之死证明扁鹊的预见和不“图难于其易”的恶果。
文章是以时间为线索,记叙桓公病情的发展,层层推进,脉络分明。文章的语言既准确又生动。随着病情的发展,扁鹊的语气也因之而异:“病在腠理”时用“疾”,“疾”加深后用“病”,轻重分明。说对方的病“将恐深”时还只是担心,说“将益深”时是肯定,说“无奈何”时则是绝望。再如写桓侯听到扁鹊说他“有病”时,不是“不应”就是“不悦”,甚至怀疑对方用心不良,断言“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刚愎自用,傲气凌人,可是等到“体痛”难熬时,他又派人急“索”扁鹊,那种病入膏肓,急于求治,害怕丧命的惶恐心情与前面的刚愎自用,讳疾忌医形成鲜明的对照,突出了听惯了颂歌的统治者的顽固和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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