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于一发
[奥地利]施普林根施密特
我们想:让姑妈把秘密公开吧!我们虽年幼,但毕竟长大了,好歹快成年了。有什么事不能对我们说呢。埃弗里纳姑妈真不用对我们保什么密了。就是那个圆的金首饰吧,她用了根细细的链,总是把它系在脖子上。我们猜想,这里准有什么异乎寻常的缘由,里面肯定嵌着那个她曾爱过的年轻人的小相片。也许她是白白爱过他一阵哩。这个年轻人是谁呢?他们当时究竟怎样相爱呢?那时情况又是如何呢?这没完没了的疑问使我们纳闷。
我们终于使埃弗里纳姑妈同意给我们看看那个金首饰。我们急切地望着她。她把首饰放在平展开的手上,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塞进缝隙,盖子猛地弹开了。
令人失望的是,里面没有什么相片,连一张变黄的小相片也没有,只有一根极为寻常的,结成蝴蝶结状的女人头发。难道全在这儿了吗?“是的,全在这儿,”姑妈微微地笑着,就这么一根头发,我发结上的一根普普通通的头发,可它却维系着我的命运。更确切地说,这纤细的一根头发决定了我的爱情。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也许不理解这点,你们把自爱不当回事,不,更糟糕的是,你们压根没想过这么做。对你们说来,一切都是那样直截了当:来者不拒,受之坦然,草草了事。
我那时19岁,他——事情关系到他——不满20岁。他确是尽善尽美,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爱我。他经常对我这样说,我该相信这一点。至于我呢,虽然我俩之间有许多话难以启齿,但我是乐意相信他的。
一天,他邀我上山旅行。我们要在他父亲狩猎用的僻静的小茅舍里过夜。我踌躇了好一阵。我还得编造些谎话让父母放心,不然他们说啥也不会同意我干这种事的。当时,我可是给他们好好地演了出戏,骗了他们。
小茅舍坐落在山林中间,那儿万籁俱寂,孤零零地只有我们俩。他生了火,在灶旁忙个不歇,我帮他煮汤。饭后,我们外出,在暮色中漫步。两人慢慢地走着,无声胜有声,强烈的心声替代了言语,此时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我们回到茅舍。他在小屋里给我置了张床。瞧他干起事来有多细心周到!他在厨房里给自己腾了个空位,我觉得那铺位实在不太舒服。
我走进房里,脱衣睡下。门没上拴,钥匙就插在锁里。要不要把门拴上?这样,他就会听见拴门声,他肯定知道,我这样做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这太幼稚可笑了。难道当真需要暗示他,我是怎么理解我们的欢聚的吗?话说到底,如果夜里他真想干些风流韵事的话,那么锁,钥匙,都无济于事,无论什么都对他无奈。对他来说,此事尤为重要,因为它涉及我俩的一辈子——命运如何全取决于他。不用我为他操心。
在关键时刻,我蓦地产生了一个奇妙的念头。是的,该把自己‘锁’在房里,可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不过是采用一种象征性的方法。我踮着脚悄悄地走到门边,从发结上扯下一根长头发,它缠在门把手和锁上,绕了好几道。只要他一触动门手把,头发就会扯断。
嗨,你们今天的年轻人呀!你们自以为聪明,聪明绝顶。但你们真的知道人生的秘密吗?这根普普通通的头发——翌日清晨,我完整无损地把它取了下来!——把我们俩强有力地连在一起了,它胜过生命中其他任何东西。一俟时机成熟,我们就结为良缘。他就是我的丈夫,多乌格拉斯。你们认识他的。而且你们知道,他是我一生的幸福所在。这就是说,一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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