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伟《我是谁》当代文学作品赏析

作者： 郎伟

短篇小说。作者宗璞。小说原载《长春》1979年第12期。后收入宗璞小说、散文合集《熊掌》(“百花青年小文库”丛书之一，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年12月第1版)。这是一篇揭露“文革”罪恶的“伤痕小说”。滴血的夕阳之中，剃着阴阳头的韦弥回到了家。当她推开厨房门，看见丈夫孟文起已经吊死在厨房的暖气管上，韦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跑出楼门时，她跌倒在小路旁。好几个人从躺在地上的韦弥身边走过，各自有着不同的神情和语言。韦弥这时醒来了，脸上蹭破的伤口在不停地流血。迎面走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韦弥站起来朝孩子迎过去。女孩惊惶而逃，回头喊：打倒韦弥!打倒孟文起!韦弥艰难地走到岔路口的一座假山前。她定睛看这假山，渐渐地看出一副副狰狞的妖魔面目。她大声喊一声“我是牛鬼”，又跌倒了。暮色苍茫之中，韦弥恍惚看见一朵洁白的小花，小花眼看着很快长大，细细的花茎有一人高，花朵颤巍巍地向她颔首微笑。韦弥感到这朵花就是自己，她扑过去抱住这朵花，那其实是一片峭立的石头，石头碰破了她的脸，血又流下来，但韦弥不觉得。她发现孟文起在向自己走来，他风度翩翩，十分潇洒飘逸。韦弥觉得幸福得快要溶化了。但她忽然猛省，大叫一声：我有毒，不要碰我!孟文起和韦弥同样地惊恐，同时扑倒在地，变成了两条虫子。韦弥困难地爬着，像真正的虫子一样。孟文起显然比她爬得快。她看不见他，不时艰难地抬起头来寻找。韦弥觉得自己是条大毒虫，这发现使她高兴，她在地上爬着，颇心安理得。她朝各处看看，四面八方，爬来了不少虫子。虽然都没有脸面，她还是一眼认出了许多熟人。它们中间文科的教授、讲师居多，理科的也不少，它们大多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却一本正经地爬着。忽然有一条驼背的、格外臃肿的虫子(那分明是一位物理学泰斗)，发出了“咝咝”声，它在努力叫嚷。韦弥听懂了，它在问“我是谁”。韦弥苦恼地思索，她觉得自己不是一条毒虫，但她想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天空中忽然想起一阵哀叫，几只大雁在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中飞着。韦弥一下子跳起来，向前奔跑。刹那间，韦弥觉得自己飞翔在雁群中。她记起一九四九年春，她和文起从太平洋彼岸回国，那时的他们是怎样的欢欣与激动呀!他们曾认真地考虑到脱胎换骨的痛苦，却没想到会遭受灭顶之灾。夜色如漆，一时不见了鸟儿的踪影。韦弥仿佛从空中猛然摔下来。她感到恐怖，尖声地哭起来。忽然间，黑色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明亮的“人”字。“人”，是集体排组成的，正慢慢飞向远方。这飘然远去的“人”字在天空中发出异采。韦弥终于平静下来，神色安详地冲进前面的湖水之中。那并不澄清的秋水起了一圈圈的泡沫和涟漪。《我是谁》以奇特的艺术构思展示了“文革”时期的一幕悲剧。作品突破当时流行的写实手法，采用颇为新奇的艺术变形手段，于怪诞神奇中展现人间灾难和心灵巨痛。读来惊心动魄，令人难忘。这篇小说是新时期文学发轫期为数不多的采用现代派技巧的作品之一，有其独特的文学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