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郎伟
中篇小说。作者阿城。小说原载《上海文学》1984年第7期,后收入阿城中、短篇小说集《棋王》(“文学新星丛书之一”,作家出版社1985年11月第1版)。这是一篇描写知青生活的小说。车站是乱得不能再乱,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说话。“我”的几个朋友,早已被“我”送走插队,现在轮到“我”了,竟无人来送,心中多少有点凄然。父母生前颇有些污点,运动一开始就被打翻死去。“我”野狼似地转悠了一年,终于决定还是要走。此去的插队农场按月有二十几元工资,“我”很向往,争了要去,居然就批了,自然有些欢喜。只是无人来送,“我”有点不耐烦,便进了车厢。“我”走动着找自己的座位号,却发现在“我”这一格里,还有一个精瘦的学生孤坐着。“我”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那个学生瞄了“我”一下,眼睛里突然放出光来,问“我”是否会下象棋,“我”说不会,那学生却不相信地看看“我”,就拿出了棋盘放在茶几上,码好棋子,让“我”先走。“我”胡乱下了几步,火车就开动了。“我”不再有心思下棋,推乱了棋盘,那学生惊谔地看看“我”,好像明白了,身子软下去,不再说话。这时一个同学走过来,让“我”去打牌,正待伸手拉“我”,忽然看见了跟“我”下棋的那个学生,便大叫“棋呆子”。“我”这才听出音儿来,原来跟“我”下棋的这位竟是颇为神奇的“棋呆子”王一生。王一生简直大名鼎鼎。“我”那学校与附近几个中学常常有学生之间的象棋厮杀,后来拚出几个高手。几个高手常摆擂台,渐渐地,几乎每次冠军都是王一生了。王一生棋下得神不用说,他的名字流传甚广还与他的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呆事”有关。运动起来不久,王一生出外串连,每到一地,他必然挤地头看下棋。看上一盘,必然把输家挤开,与赢家杀一盘。初时大家看他其貌不扬,不与他下。他执意要杀,于是就杀。几步下来,对方就出了小汗。几盘下来,与王一生下棋的和旁边支招儿的全闭了嘴,面面相觑。有个惯偷瞄上了“棋呆子”,以为趁王一生与人鏖战而旁观者无暇顾及其它之际摸钱包最易。于是一路上跟上王一生,大大得手。小偷也常常给点钱与王一生,王一生不问究竟,糊里糊涂地收下。终于有一天,有人盯上了小偷。晚上小偷来邀王一生一起走,就被一伙人发一声喊,一齐绑了。造反队一审,王一生大喊冤枉,只说别人常给他钱,他以为是可怜他,也不知钱从何来,自己只是喜欢下棋。审主看他呆相,就命人把他押回学校,一时间在同学中竟传为笑谈。知道眼前这位就是王一生,大家连下棋的念头都给吓回去。王一生便很显无聊,慢慢地就与“我”扯上了闲话。他总是问“我”与他认识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尤其是父母死后两年是怎么混的,“我”大略告诉了他。可他又特别在一些细节上详细地打听,主要是关于吃。“我”就注意他的吃相,王一生的吃相果然勇猛而细腻。“我”想他大概是常常不得其饱。火车终于到了,所有的知识青年都又被卡车运到农场。在总场,各分场的人来领。“我”找到王一生,说别忘了交情,有事没事相互走动,他说当然。农场在大山林里,活计就是砍树、栽树。不栽树的时候也种点儿粮食。这里的确是穷乡僻壤,生活十分清苦。一个人一月只有五钱菜油,大家胃口越吃越大。因为没有油水,尺把长的老鼠也捉来吃,因鼠是吃粮的,大家就说鼠肉就是人肉,也算吃人吧。转眼到了夏季。王一生有一天忽然蓬头垢面地出现在我们集体宿舍。他说他出来半个月了。“我”想他大概又在四处游荡,以棋会友。“我”问他过得怎么样,他说真不错,钱、粮都有了,还要什么呢。“我”发牢骚说没有油水,大锅菜吃得胃酸,也没什么玩儿的,电影都没有。他看看“我”,摇一下头,说我们这些人尽想着锦上添花,人要知足,顿顿饱就是福。“我”就问他家里情况。他叹一口气,望着屋顶,很久才说穷,困难。他的母亲已去世,家中尚有老父亲和妹妹。父亲是卖力气的,后来身体垮了,母亲过世后便成天酗酒。王一生从小家境贫寒,学校春游和看电影他从来不去。后来迷上象棋,渐渐下出点名气。母亲临死前告诉他,在棋上出息,到底不是饭碗。等初中毕了业,挣了钱,这家就全靠他了。“我”看他神情悲伤,就告诉他我们队里有个“脚卵”棋下得好。他一听,果然高兴。饭后,“脚卵”拿出家传的一付做工精致、华美典雅的明代乌木象棋与王一生连下三盘,王一生都赢了。“脚卵”说以王一生的水平参加地区比赛没问题,王一生很是兴奋。半年以后,总场开运动会,“脚卵”要去参加棋类赛。“我”等就请了假随“脚卵”上总场,都想准能碰上王一生。结果比赛完了也不见王一生露面。大家正要回去,王一生急急跑来了。一问,原来王一生这半年请假太多,队上认为他“表现不好”,不让他报名参赛。后两天,“脚卵”以那付贵重的乌木棋打通了关节,王一生未经县上赛事便可参加地区上决赛。王一生听说这资格是“脚卵”做交易换来的,仿佛受了侮辱,说什么也不赛了,只说到时候和地区冠军赛。三天后,棋类比赛结束。王一生在“我”等陪伴下找到象棋赛亚军和季军,提出下一盘。那二人正待推辞,王一生说跟他们二人同时下。话不知怎么就传开了,说是有个农场参赛迟了,知青不服气,要同时与亚军、季军比试。结果一下子站出九个人,包括尚未露面,命人传棋的冠军,要同时与王一生下棋。王一生也不说话,“我”等一帮人相拥着,闹嚷嚷进了棋场。等到了棋场,竟有上千人围住,土飘在空中,久久不散。这场九局连环大战由下午下到天黑。王一生力挫群雄,最后逼出隐在幕后的地区冠军请求和棋。当这位冠军老者前来请和时,王一生竟全身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我”和“脚卵”扑过去,使劲揉他的双腿、脖子和脸。半晌,王一生才呜呜地说和了吧。那天夜里,“我”等几个依旧睡在文化馆礼堂的舞台上。王一生已经睡死,“我”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仿佛依然喧动着嘈杂的人声。“我”想:不做俗人,哪里知道这般乐趣。家破人亡,平了头每日荷锄,却自有真人生在里面,识到了即是幸,即是福。《棋王》以朴素得近乎古老的叙事方式为我们讲述了“棋呆子”王一生的故事。应该说,这故事不仅仅表现着过去年代的一种生存境况和景观,从王一生身上我们更发现一种博大深广的人的生命毅力和意志。知青题材的小说到阿城手中开始发生重大变化。大起大落、慷慨悲壮的“史诗”气派被有意冷落,而琐屑的却更真实更深刻的人生开始沉重而舒缓地进入小说天地。于是在这篇小说中,我们不仅观赏了最普通平淡无奇的人生,同时也体味一种弥漫广大的洒脱和旷达。这是智者的风采显现,是歌哭之后的必然升华。这篇小说荣获1983——1984年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并被改编为同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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