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伟《河的子孙》当代文学作品赏析

作者： 郎 伟

中篇小说。作者张贤亮。小说原载《当代》1983年第1期。这是一篇描写农村生活的作品。一九六〇年的一天，魏家桥大队书记魏天贵刚在县上开完整风整社的“三干会”，县委书记贺立德就把他叫到办公室。贺立德告诉他，县委决定先从魏家桥大队把“双打”运动搞起来，然后在全县铺开。首要任务是必须先把队里的坏分子抓起来，比如魏家桥的“惯偷”魏德富，管制分子韩玉梅。魏天贵听了贺书记的话，心惊肉跳。回庄子的路上他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魏德富是他自小一起打驴仗的伙伴，解放前单身一人，四处闯荡，染上了小偷小摸的毛病。解放后，魏德富娶妻生子，老老实实做了庄户人。可是，自从开始了“低标准”，魏德富的老毛病又犯了。魏天贵无论如何也不忍心把魏德富当做“坏分子”抓起来。他决定放走魏德富。当天夜里，魏德富带足干粮，渡过黄河，深入到茫茫大草原去了。然而魏天贵面前还有一个更揪心扯肺的难题，对贺立德提到的韩玉梅怎么处置。每当想起这个女人，他的心头便有异样的惊悸。韩玉梅是庄子上韩老汉的女儿，从小长得水灵。“大跃进”那年，省城的棉纺厂要工人，魏天贵第一个就报上了已经丧父的韩玉梅的名字。韩玉梅在工厂呆了不到一年，就碰上一个什么运动，被厂里派人押送回来。罪名是在棉纺厂“拉干部下水”，与某科长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韩玉梅回乡后不久就生下一个女孩。魏天贵得知韩玉梅生产，派自己儿子偷偷送去两包红糖。那时席卷全国的灾荒已经迫近，这两包红糖是一般庄户人拿不出来的稀世珍品。最近听说韩玉梅又和旁边罗渠大队的书记罗麻子挂上了，魏天贵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思来想去，魏天贵决定撕破脸皮，闯进韩家适当警告她一下。但是事情的发展却出乎意料。那天夜里，韩玉梅第一次向魏天贵袒露炽热情怀，并发誓今后决不再跟其它男人来往。魏天贵激动而又痛苦。为了完成贺立德下达的抓“坏分子”的政治任务，魏天贵被迫想出一条“苦肉计”。他和儿时的伙伴，如今的放羊倌独眼郝三用刀捅死队里的二十只羊，然后魏天贵向县上报案说是郝三所为。郝三很快被抓走。贺立德听了魏天贵的汇报，认为魏天贵抓阶级斗争极有成效，果然是不抓不知道，一抓吓一跳呀。他不再提什么魏德富、韩玉梅。魏天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危言耸听地汇报说魏家桥一带的防洪堤坝可能抵挡不住即将到来的洪水，必须加固。为此县委最好能批给他一批粮食，他可以组织劳力加固防洪堤。贺立德痛快答应。魏天贵以这批粮食作为魏家桥大队社员的劳动口粮，带领大伙在防洪堤坝东面偷偷开垦出一片“黑田”。他又用一袋防洪粮自酿了私酒，用水兑成两大桶，越过黄河，到牧区换回整麻袋整麻袋的豌豆。换回的豌豆被当做种子点种在那片“黑田”里。于是成熟了的豌豆在三年困难时期最困难的一年竟成为魏家桥大队的救命恩人，庄子里没有一个人死亡。这种惊人成绩，感动得省委检查团诸人热泪盈眶。魏天贵由此而荣获“农村模范党支部书记”的称号，一时间声誉鹊起。风情万种的韩玉梅自从那个夜里向魏天贵吐露衷情之后，便拒绝所有男人的诱惑和挑逗，痴心等待魏天贵的到来。然而魏天贵的心中却再不能跃动如火激情。他原以为独眼郝三顶多被判个四年徒刑，没想到宣判时是无期徒刑。不久郝三在狱中自杀身亡。良心的谴责使他再也没有心绪去与韩玉梅偷情欢娱。他心中的悔恨与日俱增。一九六四年，在经历了几年的失望等待之后，韩玉梅令人吃惊地嫁给一个流落此地的流里流气的河南木匠。这桩仓促的婚姻不久即告破裂。魏天贵的心境一天比一天苍老、落寞，一直没有忘情于他的韩玉梅却默默注视着魏天贵的一举一动。终于有一天，在夏夜的星空之下，魏天贵向韩玉梅吐露了郁积于心的多年的苦恼和悔恨。两个庄户人惊喜地发现，两颗心合在一起比两个肉体搂在一起更为美好。韩玉梅第二天去了县城，却突然失踪。魏天贵四处寻找，终于接到一个消息，说是盐海湾车站附近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容貌特征与韩玉梅十分相似。魏天贵赶到那里，女尸已被火化。从公安局提供的照片上，魏天贵觉得那死亡的女人就是韩玉梅。感情生命中的唯一一次闪光仿佛如流星倏逝，魏天贵心中有说不出的忧伤和凄凉。回魏家桥不长日子，魏天贵便把韩玉梅的女儿秀莲接进家，当女儿看待。粉碎“四人帮”不久，与魏天贵同床异梦的老伴患病死去。而时代也在这生离死别的时刻翻开新的一页。对于魏天贵来说，叱咤风云，靠自己的精明与诡谲玩政治于股掌的年代似乎已经过去。相邻大队掀起的包干到户高潮不时冲击着他迟重犹疑的心灵。被认为已经死去的韩玉梅突然从遥远的新疆跑了回来。十多年前的失踪纯粹是一起惊人的拐卖案件。韩玉梅的重现，燃起魏天贵心中熄灭多年的生命之火，那个雷厉风行、精明强干的魏天贵又出现了。他终于答应魏家桥大队也实行生产责任制，包干到户。《河的子孙》以五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后期的农村生活为背景，相当成功地写出了当代中国农民曲折多变的生活命运。作品在对农民艰难命运的如实描绘中，寄寓了作者对逝去的一个历史年代里的荒谬政治的深刻反思和有力批判。魏天贵是作品所塑造的一个极富光彩的人物形象。这个性格复杂，心计多端，以自己对于农村政治的熟谙而在非常年代里左右逢源的农村干部形象是作者对于八十年代初期文坛的重要贡献。这一充满“中国式智慧”的人物形象的出现给风行一时的道德评判模式带来惊讶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