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政文《黑坟》当代文学作品赏析

作者： 龚政文

长篇小说。作者周梅森。连载于《中国作家》1986年第3期、第4期。这部小说描绘了发生于民国时代宁阳县田家铺煤矿的一幕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大悲剧。位于黄河边上的田家铺，是个累遭忧患的村庄。清末，一场大洪水过后，胡、田两姓又为土地而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家族战争，直到民国元年天津人李士诚来田家铺创办大华煤矿股份有限公司，战争才暂时停止。民国九年五月，田家铺煤矿发生特大瓦斯爆炸，熊熊大火将井下一千余名矿工吞没。爆炸发生在深夜，那时三骡子胡福祥正准备为着女儿小五子的肚子被田大闹搞大了而向他复仇，田大闹则正犹豫着想向族长田二老爷请示，他是否该娶小五子。灾难发生后，分别以胡贡爷和田二老爷为首的胡姓和田姓窑工及其家属迅速向大华公司涌去。胡贡爷是镇议会副议长，田二老爷是镇董事会董事长，二人一直在明争暗斗，此时却走到一起来了。来到公司里面，八面威风的胡贡爷命人缴了矿警队的枪，将公司的一个技师扔下井口，又命胡福祥等人下井救人。第二天早晨，田家铺煤矿主井井下发生了第二次瓦斯爆炸，抢险队全军覆没。面对突变，大华公司的头面人物——总经理李士诚、总矿师王天俊等，除了向上面发电报告灾情外，束手无策，只有协理陈向宇较为镇静。正当窑民方面和公司方面闹得不可开交时，土匪出身的宁阳县少将旅长张贵新率部前来维持秩序，宁阳知事亦与省府实业厅、警卫处要员会同前来。各方会商，毫无结果。胡贡爷和田二老爷将聚集之窑工劝散。当晚，“窑工代表团”成立。田家铺小镇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中。两天过去，连续两次井下抢险均告失败。北京农商部派人前来查处大华灾变，研商扑灭地下大火的紧急措施，各大报均派记者报道灾变情况。与此同时，由胡贡爷、田二老爷领导的田家铺窑工代表团对属下窑工进行了严密组织，建立了应付突变的准军事组织。《民心报》记者刘易华得知政府和公司作出了放弃营救计划，封密矿井，以确保煤田不受更大损失的决定，通报给窑工方面。窑民立即行动，但在行动方案上产生分歧。好斗的胡贡爷主张先发制人，赶走张贵新；温厚的田二老爷则主张以哀兵姿态逼迫公司改弦易辙。田的主张得到刘易华等人的赞同。是夜，五千余名窑工、民众在胡贡爷率领下，再次涌入大华公司，迅速占领了各处井口。张贵新一面向省督军府发急电请示，一面调兵遣将，切断了矿内矿外的联系。田二老爷命妇幼携带粮食冲向公司大门，与士兵发生小规模冲突，里面窑工响应，占领了大门。张贵新企图以武力迫使窑工放弃大门，胡贡爷则以士兵俘虏作人质，拒不妥协。张不敢轻举妄动，督军府更电令以和为贵。双方对峙，但无战事。爆炸发生后，曾有几十名幸存者从井下逃出，而包括小兔子、二牲口、工头胡德斋及最先下来抢险的三骡子胡福祥等人在内的另一批幸存者仍在井下，他们通过不同途径汇集在一起。经过五六天的挣扎，他们遇到一匹活马，人马之间立即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战斗中，胡德斋死去，马也终于被猎获。地面上，胡贡爷凭借组织起来的八千窑工，和北京政府的官员们进行着艰巨而认真的谈判。政府主张封井，胡贡爷则坚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谈判过程中，胡贡爷设计绑架李士诚，但未成功。刘易华对窑工受到胡贡爷、田二老爷操纵感到痛心，启发田大闹抛弃宗族意识和地域观念，联络窑工单独干。田大闹依计而行，被人告密，田二老爷以族长的威严，轻而易举制服了他。北京政府的委员团在张贵新的护送下，坐着轿子来到宁阳，胡贡爷及客籍窑工领袖王东岭、钱守义率干余窑工前往堵截，与护送士兵发生枪战，窑工损失惨重。经过这场虚惊，委员团认定窑工是暴乱的土匪，下令镇压。张贵新调集两个团一千六百余人的兵力，准备打一场大战。窑工方面为了应付这场战争，做了充分准备。三县绅商各界、觊觎宁阳已久的邻县旅长李四麻子、土匪张黑脸、宁阳红枪会均表示支持窑民；报纸推波助澜，省城舆论大大有利于窑民；由省商会一位副会长带头，田案后援会成立。战争遂被顺利送进轨道。张贵新督促士兵猛攻矿区窑工防线，胡贡爷则坐镇矿区，指挥战斗。战斗异常激烈惨酷，窑工死伤严重，但由于得到李四麻子的弹药支援和田二老爷组织的干粮补给，并未丢失防线。战斗进行中，山东籍窑工郑富曾两次下井寻人，不幸，在炸路开道时，被冒落的矸石、煤块埋葬。战斗仍在进行，田二老爷受伤，刘易华被暗杀，凶手是穷途末路的田老八，抓住后被田二老爷施以背石投河的惩罚。李士诚将矿上全权委托给陈向宇后，溜出矿区，企图潜往外地，在黄河大堤上被暴怒的窑工活活打死。而此时，隐瞒了自己身份——北方银团董事长陈汉奇之子——的野心勃勃的公司协理陈向宇，却躺在李士诚的大床上，和李的四姨太调情胡搞。战争断续进行了六天，张贵新未能向矿区前进一步，形势对他十分不利。他将全部火力集中到大门口，又下了死命令，仍未奏效。最后，采用将女人孩子推到前面作靶子的办法，终于占领了大门。之后，战争变成了屠杀，窑工死亡过半，残余窑工在胡贡爷、王东岭率领下突围，准备上山做土匪。突围过程中，胡贡爷被击毙。与此同时，田二老爷指挥众人纵火焚烧了大华公司的经理大楼，被士兵轮奸致疯的小兔子妈冲进了熊熊大火中。井下，二牲口、三骡子、小兔子将马打死后，饱餐了一顿，而后将马肉砍成许多小块，带上了路。他们摸了几天，却又回到人马大战的原地，三人陷入绝境。在一堆障碍物前，小兔子出现幻觉，似乎看见了窑神爷。靠着窑神爷的指点，他们扒开矸石，二牲口探过身去，却被那边一个饿急了的小孩咬下一块肉，不得已，只好将其掐死。三人继续前进，碰到另一帮幸存者，双方发生一场恶战，结果，他们的马肉被抢光。三人先后逃出，饥饿中，以腐朽道木和面矸子为食。经过顽强挣扎，终于走上通往地面的斜井。小兔子第一个走出洞口，却被猝然而来的阳光击毙；三骡子尽管较有经验，仍在爬到田大闹的尸体旁时力竭而亡；二牲口刚走到井口，便被守在那儿的张贵新打死。为了造成无一幸存的假象，张下令将三具尸体扔回洞里，同时开始封井。至此，举国震惊的田家铺大悲剧方告一段落。后来，在废弃的矿区上堆起了一座巨大的坟墓，田二老爷亲作碑文，几天后便溘然长逝。直皖战争爆发，张贵新下台，隐居于山东，十二年后，被田家铺人追杀而死。若干年后，陈向宇集资在天津创办“振华煤矿股份有限公司”，重走实业救国道路。这部小说采用全知全能的第三人称叙事方式，有条不紊地展开了以瓦斯爆炸为导火索、以窑工、士兵血战为高潮的整个田家铺事件。地上的战争和地下的求生交替进行，而地面上，窑民与资方、政府之间、胡贡爷和田二老爷之间、客籍窑工和本地窑工之间，甚至李士诚和陈向宇之间，无不交织着复杂的矛盾冲突。作者以理性为指导，运用心理剖析和社会分析的方法，将事件中资本家、窑工、绅商、政客、军阀、土匪、记者各色人等的职能、反应、心理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出来，从而汇成了一幅民国年间中国社会的世态图。小说浓缩了丰富的社会学、政治学、历史学、文化学内容，凝重有力，苍凉悲壮，富于历史感和理性深度，是新时期长篇小说中的优秀之作。小说发表后，引起很大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