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荷是阮章竟一九五○年发表的叙事长诗《漳河水》中最突出的一个女性形象,但长期以来人们往往忽略了这个人物形象的独特意义。其实,较之同时期文学人物李香香,荷荷更少传统观念;较之小芹,荷荷更富自主精神,因此,她就能比她的姐妹们更早地,更坚决地摆脱旧生活的枷锁,向着妇女解放的康庄大道奋然前行。
荷荷生长在太行山区的漳河边。一如其它地方的妇女,在封建统治、封建传统的压迫下,她遭受着重重的苦难。年轻时,她和村里的小姐妹苓苓、紫金英一样,对未来怀有美好的憧憬,希冀着能找到个心心相印的如意郎君,白头偕老。然而在那个时代,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妇女的婚姻并不是由他(她)们自己所能决定的,而是取决于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荷荷她们看中的是人心和人品,父母们却往往看中金银财宝。这样,她们只能像押宝一样地押自己的命运,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随风飘,没有选择的权利。这样,荷荷的心思当然“走了样”,十七岁的她竟然嫁给了四十多岁的“半封建”,理想与现实形成巨大反差。从此,荷荷仿佛坠入万丈深渊,难见天日。丈夫打,婆婆骂,小姑斥,没有爱情,没有生活的乐趣。苦胆拌黄连。荷荷唯有“天天眼泪流满脸”,她愤怒地控诉: “漳河你为何不出槽,给俺冲条道!”在这些愤怒的呼喊中蕴含了荷荷的反抗、追求的意识,也是她最先觉醒的内在依据,最先奋起的内在契机。
漳河水不会永远沉默的。党领导的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给太行人民,也给荷荷们带来了新的希望。荷荷勇敢地投入到了这场斗争中去。由于其本人的素质和遭遇,比起她的姐妹苓苓和紫金英来,荷荷要觉醒得较早些。她毅然决然地挣脱了封建势力的罗网,率先与她的所谓半封建丈夫离了婚。在新生活的路上迈出了可贵又可喜的第一步。一个女人敢于同一个男人离婚,这在鲁迅时代都难以思议的事,竟在荷荷这样一个太行山的普通妇女身上实现了。这除了荷荷的勇气外,更是历史和时代所赋予荷荷们的权利。荷荷毕竟是幸运的(遗憾的是长诗并未更多地刻划荷荷离婚时的感情经历,否则,荷荷的形象将更鲜明,更突出了),新的时代给了她太多的机会。
但是长诗却较为详尽地叙述了荷荷再婚的经过,从而更加强了一个觉醒和解放了的妇女形象。经历过感情创伤和生活磨难的荷荷有着自己的挑选对象的标准和条件。一是庄稼汉,二是热爱劳动,三是能给群众办好事。这三项条件既包含有传统道德的因素,更有时代变异的因素。但更关键的还不是这些择偶的条件,而是选择的权利。这里没有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而是荷荷根据自己的意志所作的自由选择。这意味着妇女解放的开始,民主意识的增长。荷荷是自由的,勇敢的,她的婚礼也是新兴的, “她不坐花轿不坐马”,而是身穿红夹袄和新郎“手拉手”地在“街心走”。荷荷的恋爱和婚姻是热烈的、充实的,正因为是出于个人的意愿和行为,所以才“一盏银灯照笑脸,新两口子坐炕沿,煤火火焰烧得欢,捉住手谈心心更暖”。心心相印,恩爱情深,是新的时代给荷荷创造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当然,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仅在恋爱和婚姻上获得自由和解放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在经济上获得独立自主。妇女解放说到底是政治和经济的解放。荷荷送自己的丈夫去当兵,她自己也不满足于锅台、炕台的家务,走出家庭的狭隘圈子,发起组织了生产互助组,并且当上了互助组的领导人,带领伙伴们一起闹生产。荷荷们“早从东崖上,晚夕下西坡,生产的歌声永不落”。荷荷从现实生活中认识到: “吃穿住行靠自己,妇女解放才能彻底。”
妇女的解放也是群体的解放,荷荷最先冲出“铁笼”,她也帮助或带领其他姐妹们一起摆脱封建桎梏。苓苓嫁了个大男子主义者“二老怪”,长期遭受着丈夫的欺压。荷荷让苓苓走出家庭,参加互助组的生产劳动,并与苓苓一起谋划制定了训导、教育“二老怪”的计划,使“二老怪”最终在妇女们也能开山种田的事实面前低头认输,苓芩也和荷荷站到了一起。紫金英是个寡妇, “厚着脸皮偷偷活”,受迫害最深,觉悟也最慢,身上也沾染了若干不良习气。荷荷并没有嫌弃她,而是更加关心她,劝说她加入互助组,投入生产劳动。当紫金英初开始劳动稍感不适时,荷荷又鼓励她坚持下去。在荷荷帮助下,紫金英终于和过去告别,在生产劳动中挺起了胸,走上了新生活的道路。而荷荷本人也在这些实际的工作中逐渐地成熟起来。
一曲漳河水,妇女新生歌。荷荷是妇女解放的先锋,妇女解放的领头人。荷荷的成长经历展示了妇女解放的艰难而又必然的道路。在荷荷以前,似乎还没有其他妇女,能够与自己的命运作斗争并取得胜利,并且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并努力去实现它。因此,可以说,荷荷的出现也显示着一个新的伟大时代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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