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婶是王拓于一九七五年发表的短篇小说《金水婶》中的主人公。
金水婶是一位生活在偏僻的小渔村里的普通妇女,和其他渔民一样辛勤劳作,生活艰苦。年过五十的她, “皱纹层叠的前额与松弛的双颊显得很干枯”。和别的妇女不同的是,除了日常家务以外,金水婶每天还“微弯着背,低了头挑着她的杂货担,以细碎的脚步摇摇摆摆地”沿村叫买。而且,金水婶这个名字与度天宫的圣母妈祖一样在八斗子这个渔村里无人不晓,原因在于这个“瘦小的女人”一连生了六个儿子,并且“竟能使每个儿子都读书”,个个出息不凡,故此,金水婶成为“八斗子大多数做父母的人尊敬和羡慕的对象”。可金水婶并没因此而改变生活境况,除了从别人欣羡的言谈和目光中感到自豪、满足以外,她仍然过着几十年来一贯如此的贫困生活,而不久以后发生的一件事却将金水婶的自得心理一扫而光并迫使她在痛苦不堪中远走家乡。她标会集资为她儿子做生意筹措资金,钱被骗了以后,儿子们却甩手不管,一向声誉很好的金水婶遭到债主的催逼,自尊心很强的金水婶被迫亲自登门向儿子求助,使她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竟然被冷眼拒绝,正在金水婶茫然不知所措之时,打击接踵而至,丈夫金水也因债务问题与人吵架而病发身亡,金水婶失去了人生的最后依托,孤立无援,债主频频上门,金水婶竭力保证也难以取信,被迫下跪以对,这是多么令人揪心的一幕!
金水婶是中国传统的母亲形象的再现,她身上集中了我国劳动妇女的种种美德。传统中的母亲是奉献者的形象,而以扶养下一代为天职的金水婶为儿子们奉献了一切之后也并不希冀一点回报。儿子们一个个从身边离去,她却生活依旧,和丈夫仍住在夹杂着“霉湿与尿臭”味的小屋里“连一盏灯也舍不得装”。别人都认为她“好命”,多子多福,儿子“做经理的做经理,当船长的当船长”,金水婶似乎也明白是“名声好听而已”,但面对大家的称赞,她那“瘦削的脸上却忍不住笑得眼睛鼻子都皱成一团了”。金水婶太容易满足,一点点虚荣便使她陶醉,甚至在危机发生以后,金水去向儿子求助却遭碰壁时,金水婶还在为他们的儿子辩护: “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会遗弃我们两个老的不管。”对儿子的相信、偏爱之心溢于言表。
金水婶是一位慈祥的母亲,也是一位贤惠的妻子。她的丈夫金水“是一个没有责任的好吃懒做的人”,家里一切全得由金水婶照管,而他自己则总是挑剔个没完,赌输了钱心情不好时就拿打骂老婆孩子出气,对此,金水婶也习以为常,尽管金水对她非打即骂,非常粗暴,可是一旦人去屋空,孤苦伶仃的金水婶还一下子难以相信相依为命几十年的金水已经离她而去的事实。这里,在金水婶与金水的关系上,体现了作者在塑造金水婶这个人物时的分寸感,尽管金水婶感到“金水活着对她也没有什么幸福可说”,但是,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在旧制度下结成的贫贱夫妻,数十载的相依为命中产生了真挚的感情。当然,金水婶对金水身上的夫权思想和家长制作风既不满却又依从,这既是中国妇女富于忍耐精神的体现,也说明了金水婶身上带着传统妇女的那种安于天命的落后意识,这并不奇怪,金水婶的安于天命的忍耐正是作为一个偏僻渔村里的普通妇女所不可避免的。
金水婶是一位典型的旧式中国妇女,看着儿子一个个长大离她而去,她为此感到自豪,即使在他们成家立业以后,还起劲地为他们承担责任,为他们积聚可怜的资本。后来,金水向儿子求助遭拒绝后感慨不已: “时代很不同,社会已经完全变样了,养儿子?唉!白了的!”金水婶却硬是不相信,在亲自出马经历同样遭遇后才深深地感到“无比的惶恐和茫然”,不懂“一个乖乖的孩子,怎么会变得这样?”经过一番思索,金水婶很自然地把根源归之于在儿子“耳边咦哦示唆”的媳妇。其实,使她的儿子发生变化的是这个社会,而作为一位贤妻良母式的普通妇女,金水婶是不可能认识到这一点的。
金水婶这一形象是丰满的,是真实的,她的性格也是有发展的。她在声誉扫地,丈夫离世、债务缠身无处可求时突然消失了,她可不是在绝望中跳了海,而是到台北替人帮佣来还债,承担自己的诺言,她用自己的举动证明了她是一位强者。这一举动并不显得突兀,是符合其性格发展的历史的。早年,家庭的重压、丈夫的无能,使她只有依靠自己苦撑局面,养成一种不依赖于他人的个性,即使在负了巨额债务之后,可以说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她这才怀着不安的心情去向儿子告急。而儿子们的所谓出息,也给了她自尊和信心,正因为有了自信,才可能在最后采取离开家乡的行动,这种从独自苦斗中获得的自信心,也是金水婶身上的闪光点之一。“可怜天下父母心”,受了伤害的金水婶一人孤身在外仍不忘为她的儿子们祝福,可怜而又可敬的金水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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