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昭君,名嫱,为元代马致远《汉宫秋》杂剧中的女主人公。
王昭君,历史上确有其人,《汉书·元帝本纪》、《汉书·匈奴传》及《后汉书·南匈奴传》均有记载。有关昭君出塞和番,汉代以后,诗、词、曲及野史笔记、小说戏剧中多有所称道,但就其形象之感人魅力而言,无疑当首推《汉宫秋》。
王昭君以美貌著称,在古代四大美女之列。而《汉宫秋》中,其形象所以动人至深,除了“天生殊丽”之外,最主要的还在于形象本身所体现出的人情人性之美。这是一个美丽感人、温柔贤慧、知情达理、善良纯真的艺术形象。
王昭君出生在湖北秭归三代为农的闾阎百姓之家。秀丽的山光水色养育了美秀如玉的王昭君。在恬静冲淡的田园山村,她本能保持其如玉美质,度过其幸福的青春年华,没有忧愁,没有惊惧,没有太大的希望,更没有希望幻灭后的悲剧生涯。汉元帝的“选妃”,搅乱了她平静的生活,一汪湖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王昭君以美貌入选朝廷后宫,但由于她不懂得人情世故,或者说由于她的过于天真纯洁,不知道以重金贿赂朝廷命官毛延寿,遂被毛延寿在她的美人图上点了破绽,使得她“一日承宣入上阳,十年未得见君王”,在冷宫中岑寂落寞地度过了十个春秋。
冷宫生涯,凄凄惨惨。虽地处繁华京都,却无异于蛮荒地带。缺少人烟,缺少阳光,没有温暖,没有春天。孤寂的生活,对于一个正当豆蔻芳年的少女,该是何等的悲凉!爱情的追求得不到满足,青春燃烧着的生命活力遭受到严酷的压抑遏制,使得王昭君表现得近乎变态。为抒发郁愤愁思,她操起琵琶宣泄愁怀,未料竟以此邀来元帝驾幸。元帝的宠幸,使她欣喜激动,令她诚惶诚恐。她道是,“妾身早知陛下驾临,只合远接,接驾不早,妾该万死”。元帝为她的才情倾倒,封她做了明妃,她又道, “量妾身怎生消受的陛下恩宠”。
一个是多情帝君,一个是貌美佳人。汉元帝与王昭君你贪我欢,恩爱缠绵,恨相见得晚,相识得迟。一日君宠,改变了昭君悲苦的命运,也改变了她的生活及宫中地位。昨日悲怨凄惨,今天盈盈笑脸。仿佛是严冬已过,春天来临。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小鸟歌唱,生活是如此地具有诗情画意。然而,昭君又何其不幸,其生也运偏奇,就在她正与汉元帝情意绵绵无尽期,相恩相爱难分离之时,晴天炸响了一声霹雳,匈奴主呼韩邪单于闻说昭君绝色,率众兵压境,强索昭君为妃。此时汉国,势已衰败,满朝文武, “只会文武班头,山呼万岁,舞蹈扬尘,道那声诚惶顿首”。“养军千日,用军一时,空有满朝文武,……都是些畏刀避箭的,恁不去出力。”“太平时,卖你宰相功劳,有事处,把俺佳人递流。你们干请了皇家俸,着甚的分破帝王忧?那壁厢锁树的怕弯着手,这壁厢攀颠的怕破了头。”文不能定邦,武不能安国,在这国势直如垒卵之危,眼看汉祚难继之时,王昭君请求和番之行。 “妾既蒙陛下厚恩,当效一死,以报陛下。妾情愿和番,得息刀兵,亦可青史留名。”元帝也出无奈,允其请求。王昭君行至番汉界河黑江,纵身江中,为国殉生。历史上演出了悲壮的一幕。
堂堂汉邦大国,面临异族临境,竟无人抵敌,而一弱闺女子,却能为国分忧,知道去青史留名,这于一国须眉,该是何等的耻辱!而王昭君从大局出发,以国运为重,其见识气度又是何等感人!当然,昭君和番,也摆脱不了士为知己所用的传统命题,与报知己恩遇更大有关系,但其舍身为国之举,其高风亮节,较之满朝文武,又是极大的反差对比。古往今来,士人追求达官显贵,立身扬名,名垂千古,其与昭君相比,不能不觉逊色,不能不觉惭愧。
历史上的汉代,国势颇为强盛,她拥有幅员辽阔的区域版图,统辖了众多的异族小邦。因此,王昭君出塞的背景,也绝不似《汉宫秋》中所写的“空掌着文武三千队,中原四百州,只待要割鸿沟”。《后汉书》记载: “时呼韩邪单于来朝,帝敕令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佥愿行。”可见历史上的汉元帝,送妃子入番邦,并非出于无奈。而史书中的王昭君,其请使和番,只是为寻求个人解脱,也并非出于安邦定国,出于解民族之倒悬。在这里,昭君之举,充其量只是不满命运不公,为冲出牢笼进行了抗争。其宫中不幸,所显示出的社会意义仅有揭擿封建帝王荒淫无耻,后宫三千给广大妇女带来的不幸。而于王昭君,人们给予的顶多也只能是同情惋惜而已。《汉宫秋》改变了昭君出塞的背景及其和番的动机意愿,情况也随即发生了变易。昭君不幸的人生变为悲剧的人生,人们也由对昭君不幸的同情变为对其崇高悲剧的赞叹敬佩。
关于昭君的结局,《汉宫秋》对史书所载也作了很大的变动。《汉书·匈奴传》记载,昭君出塞,受封“宁胡阏氏”,曾生一子。后单于死,其子雕陶皋继立,求娶庶母昭君,昭君上书汉帝,欲不遂还国,汉帝令依胡俗,昭君又生二女。而在《汉宫秋》中,昭君出使,本出于无奈,而黑江殉国,则是为维护汉家尊严,不以帝王之妃,去做胡地之妾。她临行前,“把我汉家衣服都留下”,绝不以“今日汉宫人”而去为“明日胡地妾”。显见,昭君的投江殉国,不止为保全一己之人格完整,也是为维护民族尊严,免遭异族玷污。如此,昭君之品格内涵,也便有了质的升华飞跃。
王昭君出塞和番
马致远变更了王昭君性格的涵蕴,传达了民族思想情绪,但昭君形象却也并不是作家爱国思想及民族情绪的概念衍化。这是一个立体多面,血肉饱满,性格丰富的人物;决然出塞及黑江殉国,表现了她的壮烈阳刚,但她毕竟是一位弱小女子,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在得遇元帝恩宠后,多次流露出绵绵之情,“妾与陛下闺房之情,怎生抛舍也!”“争奈舍不的陛下!”真实地表现了一位青春少女对爱情的眷恋渴求。
在漫长的文学发展长河中,以昭君出塞为素材创作的作品多不胜数。而在一系列的昭君形象中,马致远《汉宫秋》中的王昭君又最为引人注目。在这里,昭君的悲剧,已不再是一种个人的悲剧,而成为时代的、社会的悲剧,昭君形象,也已由让人怜悯同情发展为引人感佩崇敬。显然,这是一个既血肉饱满,具有鲜明个性,又具有普遍代表特征,包含着丰富的社会时代内容的“这一个”。凡此种种,均是《汉宫秋》中王昭君形象感人至深又千古不朽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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