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卷二十三、王同轨《耳谈》、冯梦龙《情史》载有一个情节大致相似的故事。说是宋代绍兴年间,杭州有一新补太学生,贫穷不能自保,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曾做过杭州乞丐首领,被称作“团头”的,家道殷实富足,有一个美丽秀雅的女儿,知书识礼,还能作诗。团头一心想把女儿嫁与士人,未能如愿。太学生于是入赘,得以借妻子的资财收罗古今书籍而广泛阅读之,几年后登第成名,授无为(今安徽无为县)军司户,于是对妻子出身微溅颇以为耻。在携妻赴任途中的一天晚上,将船停在江中荒僻无人之处,唤醒妻子起来观月,乘机把她推入水中,然后扬帆而去,在十馀里之外停下,才告诉家人主母失足落于水中。这天晚上恰好有淮西转运使许某的船也从此经过,听到岸上有妇人哭声很是哀怨凄切,就命令停船,上前叩问原因,妇人陈述了她被推落水中的经过,并说在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托着她的脚,才能够上岸。许公很是同情,一再请她上船,让婢女为她换上干衣,说:“你以后就作我的女儿吧”并告诫从人不得泄露。到任后,一天对下属官僚说:“我有一女儿,年已及笄,不想嫁与平庸的人,想得一高洁俊秀之士入赘。”众人都推荐司户。许公说:“这个人也是我中意的。但他少年入太学、登第,未必愿意称我为丈人。”众人说:“他一介寒士,得到您的庇护,简直是老天降福于他啊!”许公说:“诸位可以当作自已的意思告诉司户,不要让他知道是出于我的意思。”众人于是去同司户商量,司户欣然应允。入门后,才知是前妻。妻子向他吐唾沫,打他嘴巴。司户惊慌失措。也有的说有老妪、小妾、童仆十数人,拿着棍子冲出来一阵狠打。许公出面进行劝阻,才停止。三天后,许公安排了酒席,对司户说:“女婿你常常怨恨岳丈出身卑溅,如今你看我如何?”司户垂首不能语。许公对待司户如同亲女婿,女儿也很孝顺,许公死,被隆重安葬。夫妻二人后来也很和睦,连团头也得到礼敬。
在上述三部书中,还是作为重情节的轶事、故事来记载的。文中虽然还没有明显的说教式议论,但记述者的主观意向已很明确,就是谴责、惩戒负情薄幸、嫌贫爱富的社会现象。司户的妻子被推入水中之后,记述就有了区别,古拙一点的,还说是在水中遇到木头,附在木上荡至岸边;有的就故弄玄虚,自神其说了,说是如有神助,被托着双足送到岸边。这则故事真正名声大噪,在世人中产生较大影响,是冯梦龙的《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出现。
这篇著名的小说收在《喻世明言》中。小说分入话、正话两部分。入话是写汉代朱买臣贫时遭妻子弃、达时妻后悔不及的故事,其中充斥着大量的议论,大抵是说“妇人之随夫,如花之附于枝。枝若无花,逢春再发;花若离枝,不可复合。劝世上妇人,事夫尽道,同甘同苦,从一而终;休得慕富嫌贫,两意三心,自贻后悔”这是妻子抛弃丈夫的故事。正话则是“说一个夫弃妻的,一般是欺贫爱富,背义忘恩,后来徒落得个薄幸之名,被人讲论”的故事。在正话中,薄幸郎名莫稽,妻子作金玉奴,团头为金老大,许公名许德厚。情节在原来基础上进一步铺展,更为曲折。如新婚之夜,因金老大一心攀结名人,嫌弃丐中旧友,未请他们赴宴,被一群乞丐大闹一场。但见:
开花帽子,打结衫儿。旧席片对着破毡条,短竹根配着缺糙碗。叫爹叫娘叫财主,门前只见喧哗;弄蛇弄狗弄猢狲,口内各呈伎俩。敲板唱杨花,恶声聒耳;打砖搽粉脸,丑态逼人。一班泼鬼聚成群,便是钟馗收不得。
这么一闹,金老大脸上无光,金玉奴两泪交流,莫稽遁入朋友家。大喜之日以冷场作结,犹如晴天霹雳。跌宕起伏之间,已为他日情变埋下了伏线;大变之前安排了这么一个小波折,暴雨未至,遥闻雷声,这是一次预兆。随后莫稽连科及第:
这日,琼林宴罢,乌帽宫袍,马上迎归。将到丈人家里,只见街坊上一群小儿争先来看,指道:“金团头家女婿做了官也。”莫稽在马上听得此言,又不好揽事,只得忍耐。见了丈人,虽然外面尽礼,却包着一肚子忿气,想道:“早知有今日富贵,怕没王候贵戚招赘成婚?却拜个团头做岳丈,可不是终身之玷!养出儿女来,还是团头的外孙,被人传作话柄。如今事已如此,妻又贤慧,不犯七出之条,不好决绝得。正是事不三思,终有后悔。”
小儿围观评点一景,活现世态人情,冯梦龙从生活中随手撷来,对莫稽的变心再次作一铺垫。乞丐大闹婚宴、小儿刻薄品评可以算作莫稽婚变的客观原因,而他在议婚时“我今衣食不周,无力婚娶,何不俯就他家,一举两得?也顾不得耻笑”的想法则说明了他内部心态的不公正。而此时,他才尝温饱,就萌变心了。小说写出了内外原因交互作用下莫稽心理变迁的轨迹,读来明晰若画,活现出莫稽卑劣低下的人格。
除情节更富艺术性之外,冯梦龙这篇小说的另外一个特色是,相对于此前的同类题材的作品,其主观意图的表述更为明显了。小说中夹杂着很多议论,最有代表意义的就是金玉奴怒责莫稽的那名话:“薄幸贼!你不记宋弘有言:‘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宋弘的名言在封建社会中是一种被推崇的美德,是基于对社会上嫌贫爱富思想造成的恋爱婚姻变幻无常的现象的批判产生的。历史将宋弘的名字刻在创造这句名言的丰碑上,而其中却蕴含着整个统治阶层意图稳定家庭、社会、世局的思想。中国的历史就是一种借圣人之言——尊奉之为“经”来规范世人的历史。宋弘不是圣人,但他的这一名言之所以能被推崇,就是因为它具的经典意义。宋弘名言所代表的意蕴也许可以被散布到百姓中去,但那高雅的名言的共鸣者毕竟是在贤士大夫们那里为多。自有《金玉奴棒打薄情郎》话本出现,这种局面顿时为之改观了。话本的通俗性,使这种观念得到了更广泛的传播。名言可以忘记,故事却长存脑海,老妪寿翁们可以在星月下喋喋不休地告诫子侄们。这篇小说在古代社会中的影响也就非同—般。即使那同是被冯梦龙编定的、思想境界极高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因其偏重于写文人狎妓——代表性略小、情感表达又太激烈,不合乎秦喜中庸的国人的口味而不能望其项背。这篇小说也就成了同类作品的代表作。以至于到了今天,演述同类题材的《秦香莲》还是可以让老太太们备上三条手帕。从另一方面来说,《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出现也有其必然性。经典在被后人实践中,总要有成功者和失败者。成功者立之为楷模,失败者的如奸佞。这两者都被树起来,作为行人的路标。金玉奴、莫稽的形象就是作为解说宋弘名言的范例来树立的。树模范、抓典型的作法至今屡见不鲜。
这则故事被人们喜爱还表现在戏剧中,清初有叶承宗《金玉奴》杂剧,已佚;今存有明代范文若作长达三十一出的《鸳鸯棒》传奇。
《鸳鸯棒》传奇在话本《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基础上大肆铺排,远为复杂曲折。其中的人物名字也作了改换:莫稽作薛季衡,金玉奴作钱湄珠,金老大作钱盖,许德厚作张咏。故事发生的场所由杭州、无为改为杭州、瀛州(今属河北)、成都;推妻入水的“荒江”改作三峡。在此剧中,薛季衡虽为文士,但一出场就有极重的无赖色彩,行为卑劣,心术不端。因贫困而入乞儿群中聚赌,这是不合乎儒士贫贱不能移、独善其身等规范的失节之举;一旦及第,就嫌弃妻子的贫贱而浪迹章台,实在算不上富贵不能淫。第十二出,写薛季衡一直踪影不见,湄珠思虑成病,薛季衡终于被岳丈拉了回来,湄珠追问他的行踪,他推脱说春闱斯近,日日发愤下帏;湄珠指出前日曾让弟弟去找他,他却不在,“生微笑抱旦颈笑介:‘你莫问罢!’”活现他奸诈、权变的心性。就湄珠来说,在薛季衡还是落难书生的时候,她克尽妇道,不遗馀力地为夫君操劳,堪称贤妻;虽然她一再叮嘱薛郎不可负心,恳求白头偕老,但种种迹象表明,她的薛郎并不是—个忠心不二的丈夫。戏文无处不流露出她的忧虑。第十五出,薛季衡及第后一去无消息,湄珠“独上小楼春欲暮,愁望玉京芳草路”,有一段独白描述她的境况:
奴家自嫁薛郎,得捷春闱,可谓得意矣。不料他音讹信远,誓冷盟寒,灯花喜鹊两无凭,打瓦占龟全未准。……他那里驷马不来,眼见的五羊忘觉,凄凉团扇,弃置白头,望穿山上藁砧,愁绝天边破镜。天呵,只因荡子忘家。闪得闺人卧病,正是鸡骨支床,欲坠风花扶不起;莺吟病树,几丝鬟影怕经秋,好不可怜人也。
又有一曲,复述她的境况:
〔黄莺儿〕织女骂牵牛,冷胭脂一抹秋,旧鸳机上伤蓬首:“他那里心同逝水,我这里蚕老春丝,正是灯花死结双蝴蝶,烛泪融成两凤凰。”杨花紫骝黄昏,翠眸马蹄无影,灯前瘦,甚封侯,今生已矣,清泪一时流。
在封建社会,世界是男人的世界他们可以在社会上快意恩仇,啸傲山林,女人只有终老空房。兼之程途迢递,道路不宁,征夫怨女诗词因而大兴。在情感方面,男人可以拥姬偎妾,醉卧红楼,女人却只可独伴孤灯,听秋风望明月熬过漫漫长夜。春情的萌动不必提了,她们还要为丈夫的生死担忧, “家书抵万金”又岂止是在“烽火连三月”的年代!她们的等待在中国这样一个社会中,还有其特有的沉重:他们只可以从一而终。如果这次等待落空了,她们的生命也就宣告完结了。男人们随时可以停妻另娶,女人们的些微过失甚或是莫须有的罪名都可以被一纸休书打入地狱。钱湄珠的悲剧就在于,她付出全部资财、全部身心企盼着的,并不是爱情。爱情、对她来讲,太遥远了。她仅仅是希望对方不抛弃她。她的焦虑万状绝不是杞人忧天,事实正是如此残酷。
在瀛州,薛季衡谎称前妻已亡,意欲与瀛州将军杨延昭之妹联姻。在初步议定,大功即将告成之时,岳丈钱盖携女儿寻来。薛季衡设计将钱盖关入监牢,然后同妻子见了面:
(生见旦介)呀,娘子——〔南尾声〕这是金戈铁马榆关上,尽省得红尘白浪,(我才讨得几房家小在此,不好了,早被你)捉破金钗十二行。
(旦)你十二行,百二行,也替我没相干。一自中榜到今,亏你书也没有一封,你妻子几千里扶病而来,不见半句相慰;我父亲特特送我到此,不值得请来衙里一坐;薛郎,你怎么比前越发不同了。(生)我居移气,养移体,自然不同了。(旦)
说什么居移气,养移体,不记得大庙安身,寒灰拨尽,怎就这等没仁义。(生)此一时,彼一时,若论穷,我也不曾乞丐,当初裴度、吕蒙正也都穷过来。到后来优游绿野,做了头厅宰相,不知他妻子怎生样的谇诟他?娘子,你元来只是小家子见识。(旦)难道大家子,连夫妻也不认的,这是我自己来的不是了。
〔仙吕过曲〕〔二犯傍妆台〕 〔傍妆台头〕闺梦绕辽阳,只道春纤掐损,重得话银釭,怎鼻凹里铺关塞,冷面上挂边墙。
〔八声甘州〕不见你千重碧云来画舫,枉了我万里音书寄白狼〔皂罗袍〕遥遥砧尺,愁绝孟姜。〔做妆台尾〕凤尖虚踏蓟门霜。
(生佯笑介)娘子,夫妻之情,我岂不念,只此是烽火去处,你不来也是罢得的。
这一段舌战,言辞极是活泼生动,钱湄珠以一个斗士的形象,步步进逼;薛季衡虽极力狡辩,也只有步步退却,终于理屈辞穷。但他终未悔改。随后他调成都任职,竟在长江中把妻子推落江里。
钱湄珠焦虑的,是丈夫会负心薄幸。她绝不会想到,她的夫君竟会残酷地夺取她的生命。在笔记小说及话本中,对她的负心汉的惩戒就是棒打一顿了事。戏剧的作者在棒打之前又设计了一系列情节:如同才子佳人小说中常出现的那样,由最具权威的人物(常常是官员,本文是太守张咏)来主持公道,对薛季衡进行惩戒。先是编了一段似梦非梦的闹剧,说薛季衡的行为招致神人共怒,张公的宝剑阵阵啸鸣,剑精出场宣判薛季衡有罪,由处于迷幻状态的丫环霄练将薛季衡处斩;然后又在薛季衡病中昏眩之际,由道人安排了一场招魂剧,让湄珠出场,引起薛季衡的惊惧,揭露他的心态,唤起他的良心。作者的意图,是以这种种带有惩戒意味的措施来表达了对薛季衡的处罚后,棒打一顿就不显得失之于轻巧了。剧本第三十一出写道:
(末)孩儿,贤婿以前虽则罪过些,如今七纵七擒,却也奈何得够了。料南人不复反矣!还听爹爹(张咏指自己)的话,自己爹妈(指钱盖夫妇)的话,认了丈夫罢。(旦)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末)分付将后园空地,穿隧为泉,姑爷小姐相会。(内云)隧道完了。(末)老夫相引。(众行介)……(出隧介)(众)这番会合,分明是再生一般了。
薛季衡谋杀妻子的行为不是负情薄幸的问题,已构成犯罪。如果是妻子谋杀丈夫,“谋杀亲夫”的罪名将会使之遭到极刑,无论是问官还是私刑都是如此。薛季衡理应受到重处。以鸳鸯棒一打了事的处理太过轻率,矛盾被“鸳鸯”二字掩盖了。鸳鸯棒理当代之以无情刀。这无疑是对男权主义的包庇、纵容,是中国封建社会岐视、侮辱妇女制度的必然结果。“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教条规定了在妇女的一生中从来不能有人格,不能有自由。而这则故事则宣扬了她们还可以不具有生命。后来的陈士美被铡于刀下,是他遇到了代表着人民理想的箭垛式人物包公。在现实生活中,在落后文人笔下,陈士美们在罪恶滔天时还可以逍遥法外。薛季衡、莫稽之流的结局简直是在鼓励好汉们去欺凌女人。钱湄珠,金玉奴,她们的悲剧就在于,虽然作者送给她们一个丈夫因“感动”而“和好”的结局,但不能想象她们还会争得爱情。只是迫于社会恶习,她们必须从一而终,任夫宰割却不可有二心。所以,她们的唯一出路就只有放弃人格,思想。感情——作为人的一切,同故夫破镜重圆,在中国,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在家中,夫为妻纲,夫可负妻,妻不可不从。温柔贤良就是要她们不采取过激的行为,更不可有损于丈夫。
由此,我们想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光彩照人、足以烧毁污浊世界的杜十娘。在不能得到她炽烈,深沉的爱情时,她就毅然决然地毁灭自己的生命,她以生命的终结确立了她的人格、爱情;她死了,却与天地同寿。金玉奴、钱湄珠柔顺地听人摆布,活着,却未必得到了爱情。《鸳鸯棒》的作者显然是看到了此前作品中处理的不公平,才设计了一场虚幻“刀斩”闹剧,终于是不敢真的刀斩,然后又设计了一出让他们重新沟通感情的幻剧,以冲淡薛季衡的罪孽,为棒打作必要的铺垫。
其实,无论从何种角度讲,“棒打薄情郎”的故事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因为,冲突是由于社会地位不平等带来的婚姻矛盾。但故事的结果并没解决这个矛盾,而是让一方提高地位。釜底抽薪,矛盾不存在了,两人重新结合。但不平等的婚姻依然还有很多,怎么办?“棒打”式故事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换句话说,表面上看,故事的主观意向是遣责薛季衡的,但在精神实质上,他的意愿还是满足了,他是赢家。事情的发展、结局是随着他的意图来进行的。请看《鸳鸯棒》第三十一出:
(生)你当初若借了这边岳丈家的胞胎,何消我费这些心机? 〔旦〕元来单为这些,使这样欺心!我如今有太守为父,可也就打得你么?
让人深深地感到悲哀。面对着薛季衡的沾沾自喜、心满意得,钱湄珠感到的不是屈辱、愤怒,竟然庸俗地以有太守义父为荣,仅仅是想打对方一顿了事。她的要求太低了,就像她的出身。人们因此又对她十分地同情。中国的女人们,不就是象钱湄珠一样奉献很多,索取极少吗?由钱湄珠的不知抗争,让人再次想到了绝不妥协而只有死亡的杜十娘。她是惊雷,是闪电。
就剧本写作来看,《鸳鸯棒》的技巧确有独到之处。曲折的情节,细腻的描写,入神的刻划,都可入于一品。一些独具匠心的情节、台词,幽默风趣,舞台效果应当很是不错。如第二十八出,薛季衡在病中与钱湄珠“魂灵”相见:
(生)夫人,前日江心之事,不才已自知罪,乞念夫妻之情,不提罢。(小旦)(注:以小旦丫环霄练扮湄珠鬼魂)妾在波中,魂魄荡漾,那记得前事来。(生)你原来兀自不知,自你那晚失足了,我看人驾着小舟,那一处不打捞你来,俺号哭江边,几番欲自投江,你可知道? (小旦)怪道川江水添涨了,元来是你泪痕。
一个佯装糊涂,一个做贼心虚,步步试探,编织迷天大谎。小旦讥讽,极是幽默。戏剧的艺术水平,于此可见一斑。
今京剧的《鸿鸾禧》、《金玉奴》诸目,亦即写金玉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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