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童话《盖 壤·老鼠嫁女》鉴赏
盖壤
鼠姑娘到了该嫁的年龄了,母亲求舅舅给物色对象。舅舅说:
“这事儿好办。因为外甥女十分漂亮,外边已经有好几个求婚的小老鼠等着啦。我去把他们叫来,你和外甥女就躲在门后相看,看中了哪一个,就出来搭话。”
“好吧。”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住在皇宫裁缝家里的小老鼠。他用裁缝的下脚料把自己从头顶打扮到脚底。舅舅说道:
“你的斗篷真漂亮。”
小老鼠说:“是的,这布料是给皇帝做袍子用的。”
舅舅又问:“你的靴子怎么是红色的?”
小老鼠回答:“这是用老皇帝眼镜盒里的一块布做的。”
舅舅又问:“你的衣服为什么闪闪发光呢?”
小老鼠越说越得意:
“这是金纽扣,是从皇后的衬衣上取下来的。”
舅舅的眼睛直往后瞧,心想: 这小老鼠住在皇帝的脚边儿,一身珠光宝气,找这么个女婿,外甥女应该满意。可等了半天,不见门后的母女走出来。看来是没看中。他把这个小老鼠打发走了。
又走进一个小老鼠。他的尾巴上裹了一个油泥团。油泥团拖在地上咯噔咯噔响,脖子上挂了一张油饼,胡子上沾着面包渣。舅舅见他邋里邋遢的样子,就问:
“你家住哪里?怎么是这副模样?”
“我家住在油房的地板底下。东邻是油饼铺子,西邻是酿酒的烧锅。”小老鼠说。
“你尾巴上的球儿是什么做的?”
“油房里到处都是油,油沾到尾巴上,滚上了泥,时间长了,干巴了,就成了一个球儿。”
“看来,你这一辈子不至于挨饿了?”
“那当然。带在尾巴上,套在脖子上,走哪吃哪,方便多了。”
这小老鼠说着,津津有味地吃起油饼来。舅舅咽了一口唾沫,对他说:
“小伙子,去洗洗澡以后再来求婚吧。”
油房小老鼠刚想转身走出去,鼠姑娘突然跑出来,羞羞答答地说:
“这位小哥哥,领我到你家去看看好吗?”
舅舅莫名其妙地看着老鼠姑娘的母亲。母亲望着手拉手走远的一对小老鼠欢喜地说:
“我的傻兄弟呀!鼠生一世,不都是为着一张嘴吗?”
“老鼠嫁女”是流传深广的中国民间传说,在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版本。不仅如此,“老鼠嫁女”的传说还产生了许多民间避鼠、娱鼠的风俗。童话《老鼠嫁女》仅保留了“嫁女”这一基本情节,却在滑稽而犀利的细节描写中,令鼠姑娘相亲的场景散发出意味隽永的谐趣,并让“老鼠嫁女”在世俗的选择中透露出现实人生的生存哲学。
待字闺中的鼠姑娘“十分漂亮”,求婚的鼠小伙排成了队,可是鼠姑娘显然举棋不定,于是母亲请鼠舅帮着“物色对象”。作品一开始,就将故事设置在充满世俗味的场景中,“物色对象”这个毫无诗意的词组抹去了爱情和婚姻的浪漫色彩,也暗示着故事的日常性。但是“用裁缝的下脚料把自己从头顶打扮到脚底”的皇宫小老鼠和“尾巴上裹了一个油泥团”、“脖子上挂了一张油饼,胡子上沾着面包渣”的油坊小老鼠却在令人捧腹的“出场”和“自我介绍”中让这种日常性闪烁着幽默的光彩。
皇帝做袍子用的布料缝成的斗篷、老皇帝眼镜盒里的红布制成的靴子、皇后的衬衣上取下来的闪闪发光的金纽扣,滑稽地将住在皇帝脚边的小老鼠打扮得一身珠光宝气,作者显然在这只小老鼠身上隐含了“名气”的象征,它光鲜的外表及皇帝脚边儿的“显贵”居住环境,尽管令鼠舅舅十分满意,却因为缺乏物质性的诱惑对鼠姑娘毫无吸引力,而邋里邋遢的油坊小老鼠,虽然形象欠佳,却因住在“油坊的地板下,东邻是油饼铺子,西邻是酿酒的烧锅”预示了一个丰衣足食的实惠“人”生,羞羞答答的鼠姑娘于是欢天喜地地牵着油坊小老鼠的手,嫁了。“鼠生一世,不都是为着一张嘴吗?”这是鼠妈妈和鼠姑娘的生活哲学,也是“名气”与“实惠”在庸常人生的较量中不难掂量的生存哲学。
然而,象征着“名气”的皇宫小老鼠和象征着“实惠”的油坊小老鼠以及鼠妈妈、鼠姑娘都不必置放在道德的天平上衡量,他们孰是孰非,俗世人生中的我们很难给予判断。不过,尽管在作者不动声色的幽默语言中隐含着深厚丰富的现实寓意,对于那些不谙世事的孩子来说,在阅读的过程中,也许体会更多的是其中所特有的戏剧美吧。
另外,故事中为鼠姑娘张罗终身大事的是鼠舅舅而不是父亲,多少映射出母系社会的影子,或许其中也有作者从原始文化中寻找灵感的企图吧。
(何卫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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