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童话《[法国]阿希-季浩·列那狐偷鱼》鉴赏

外国童话《[法国]阿希-季浩·列那狐偷鱼》鉴赏

[法国]阿希-季浩

那天天气很冷，天色阴沉沉的。列那狐在家里呆呆地看着那几只空了的碗橱。

艾莫丽娜夫人坐在安乐椅上，愁眉苦脸地摇着头。

“什么也没有了，”她忽然说，“我们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了。”

“饿着肚子的小家伙们快回来了，他们吵着要吃饭，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再出去碰碰运气看。”列那狐说着长叹了一声。“可是，季节不好，我真不晓得该上哪里去。”

他还是出去了，因为他不愿看到妻子和孩子们哭泣，他只好准备跟正要来的敌人——饥饿——作一场斗争了。

他沿着树林缓慢地走着，东瞧瞧，西望望，想不出找食物的任何办法。

他这样一直走到一条被篱笆隔开的大路上。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路上。刺骨的寒风猛吹着他的皮毛，抽打着他的眼睛。他陷入了恍惚的沉思之中。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远处飘来一股诱人的香味。这香味直送到列那狐的鼻子里。

他立刻抬起头，使劲地嗅了几下。

“是鱼的味儿吗?”他想，“这明明是鲜鱼的香味啊!可是，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列那狐纵身一跳，跳到路边的篱笆旁。他不但鼻子很灵，耳朵很尖，而且目光也特别敏锐;他发现打老远的地方驶过来一辆大车。毫无疑问，这股诱人的味道就是从那辆车里散发出来的，因为当车子逐渐走近时，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车上装的都是鱼。

确实，这是去附近城里鱼市场卖鱼的商贩，他们的筐子装满了鲜鱼。

列那狐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当他馋得流下口水，急不可待地想吃这些活鲜的鱼儿时，他的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条妙计。

他轻轻一跳，越过了篱笆，绕到离大车还很远的大路的一端，躺倒在路中间，装出刚刚暴死的样子;软绵绵的身子，闭着眼睛，伸着舌头，跟断了气的一模一样。

鱼贩们到了他跟前，停下车，果然以为他死了。

“啊?那是一只狐狸还是一只獾?”其中一个商贩看到这只躺着的东西喊了起来。

“是只狐狸。快下车，快下车!”

“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那张皮倒不坏，可以把它剥下来。”

两个商贩连忙下车，上前去看列那狐。这时，列那狐装死装得更像了。

他们捏了他几把，把他翻过来，又抖落了几下，这时他们才欣赏到他那身漂亮的皮毛和雪一般洁白的喉部。

“这张皮能值四索尔^①。”其中一个说。

“四索尔，不止!起码值五索尔。五索尔我还不一定肯卖呢!”

“把他扔在车上吧!到了城里，我们来收拾这张皮，卖给皮货商。”

两人漫不经心地把列那狐扔到了鱼筐边，重新上车，继续赶路了。

你们一定会猜到，我们这只狐狸在车上笑得多么开心!

他正落在好地方： 那里有够他一家吃的丰盛的午餐。

他几乎一动也不动，毫无响声地用锋利的牙齿咬开了一个鱼筐，开始了他的美餐。一眨眼工夫，至少三十条鲱鱼进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佐料，但他并不介意。

吃完后，他丝毫不想逃跑。他还要利用这个好机会呢。

咔嚓一下，他又用牙齿咬开了另一个鱼筐。那是一筐鳗鱼。

这次，他要为家里人着想了。他自己只尝了一条，那是为了察看鱼儿是不是新鲜，保证亲人不会受害。

他巧妙地把好几条鳗鱼串起来做成一个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轻轻地从车后滑到了地上。

他下车虽然很轻，但还是发出了一点响声。

赶车人发现那只死狐狸已从车上逃跑，正感到莫名其妙和惊讶不已的时候，列那狐嘲讽地向他们喊道：

“上帝保佑你们，我的好朋友!让皮货商节约六个索尔吧!

“我给你们留着一点很好的鱼儿呢，谢谢你们送给我鳗鱼啦!”

商贩们这才明白，是列那狐用计捉弄了他们。

他们立即停住大车，去追捕列那狐。可是尽管他们像追赶小偷一样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狐狸还是比他们跑得快。

他很快翻过篱笆，摆脱了失主的追逐。

两个商贩懊丧万分，只好重新上了车。

列那狐跑着跑着，不一会就到了家，与正在挨饿的一家人相会。

艾莫丽娜带着亲切的微笑走上前来迎接丈夫。她看到列那狐脖子上挂的这串项链，觉得比任何装饰都华美。她向丈夫表示热烈的祝贺，然后小心地关上茂柏渡^②的大门。列那狐的两个孩子贝尔西埃和马尔邦什虽然还不会打猎，但已经学会了烹饪技艺，他俩生起了火，把鳗鱼切成小块，串在铁扦上烤起来。

艾莫丽娜忙着侍候丈夫： 她给他洗脚——他已经走累了，还擦洗了他那身被鱼贩们估价为六索尔的漂亮的皮毛。

(倪维中王晔译)

注 释：

① 法国古代货币的名称，二十索尔合一法郎。

② 列那狐的居住地。

列那是一只雄性狐狸的名字，人们叫他列那狐。他是法国一部长篇叙事诗《列那狐传奇》中的主角。从12世纪起，他的故事就在西欧各国广泛传播。由于列那狐的形象家喻户晓，“列那”一词因而变成了普通名词，代替了法文里原有的“狐狸”这个单词。《列那狐传奇》问世后，德、英、意大利等国都有译本或仿作。根据这部作品改编的童话故事深受少年儿童欢迎，今天流传最广的是法国女作家阿希-季浩夫人改编的《狐狸列那的故事》，计有33篇相连续的章节。《列那狐偷鱼》是其中欣赏价值最高的篇章之一。

《狐狸列那的故事》描绘的是动物世界的众生相，以动物世界寓人类社会。《列那狐偷鱼》有其特殊性，它展示的是狐狸列那和人类的斗智斗勇。在《列那狐偷鱼》这个童话故事里，这个叫列那的狐狸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外出为家人觅食，路遇去附近城里鱼市场卖鱼的鱼贩，他们驾驶着一辆大车，车上的筐子里装满了鲜鱼。势单力薄的列那狐想要从人的眼皮底下将鲜鱼搞到手，这几乎是天方夜谭!于是它铤而走险： 装死!作品这样写道——

他轻轻一跳，越过了篱笆，绕到离大车还很远的大路的一端，躺倒在路中间，装出刚刚暴死的样子;软绵绵的身子，闭着眼睛，伸着舌头，跟断了气的一模一样。

照理说，列那狐偷鱼是一种令人不齿的行为，可我们却因为这一生灵非凡的灵性，反而为他的惊人之举捏一把汗了!狐狸装死，必然会暴露出它的破绽： 身体是热乎乎的，鼻子屏息也不会持久。但列那狐的表演天衣无缝，虽被鱼贩折腾，仍处惊不变。而那两个鱼贩却因利欲熏心，只顾欣赏列那狐“那身漂亮的皮毛和雪一般洁白的喉部”，甚至争论起这张狐狸皮能卖多少钱。最后，他们把列那狐扔到了鱼筐边，准备运到城里，把它的皮毛卖给皮货商。这正是列那狐梦寐以求的!人，用他们的双手，乖乖地将列那狐送到鱼筐边，等于是将鲜鱼“喂”进列那狐的嘴里!

列那狐利用人性的贪婪，在与人的较量中，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显示了相当的智慧。列那狐这个艺术形象出现于欧洲中世纪，他身上寄托着市民阶级的理想。与尊勇尚武的骑士不同，市民阶级在捍卫自己的利益并不断扩充利益时，不是采取武力而是凭借智慧。这在列那狐身上得到了集中体现。

《列那狐偷鱼》情节波澜起伏，极富戏剧性，充满了法兰西民族的幽默情趣。且看列那狐得手后的神态： 他在车上大饱口福，“一眨眼工夫，至少三十条鲱鱼进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佐料，但他并不介意”。自己吃饱以后，得为家人带几条鱼回去了，但见“他巧妙地把好几条鳗鱼串起来做成一个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轻轻地从车后滑到了地上”。瞧着脖子上戴着用鳗鱼串起来做成的项链的列那狐，谁不会哑然失笑呢!这个列那狐，真正是把人耍到了家，把聪明才智发挥到了极致，把生活情趣张扬到了极点!临了收场，列那狐还不忘幽鱼贩一默，抛给鱼贩一个辛辣的嘲讽：“上帝保佑你们，我的好朋友!让皮货商节约六个索尔吧!我给你们留着一点很好的鱼儿呢，谢谢你们送给我鳗鱼啦!”

在《狐狸列那的故事》中，列那狐是胜者，它为自己的聪明过人而洋洋自得;然而他又是一个孤独者，没有朋友，却有无数的敌人。他是一个双重性格的形象，既是反抗上层社会(狮、狼、熊、驴等)的英雄，又是欺压穷人(鸡、兔、羊、山雀等)的恶棍。他的性格的复杂性以及内心深处的悲凉，唯有通读《狐狸列那的故事》才能看得更清晰。

(戴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