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童话《[美国]斯泰格·老鼠当牙医》鉴赏

外国童话《[美国] 斯泰格·老鼠当牙医》鉴赏

[美国] 斯泰格

索托虽说是只老鼠，但是由于他治疗牙病的技术非常精湛，所以到他这里来求治的动物，像走马灯似的络绎不绝。跟他个头差不多的，像田鼠、兔子什么的，就坐在诊疗椅上，他站着为他们治牙。个头大的病号来求索托治牙，就只好坐在地板上，他搭起梯子爬上去为他们看病。要是碰上身材特别高大的，他也有办法： 他为那些高大个儿准备了一个特别的房间，由他的妻子做他的帮手，把他用滑轮悬空吊在半空中，为大个儿看病。

更喜欢来找索托治病的是大动物们。因为索托可以穿上防水鞋，将头钻进动物们的嘴巴里治牙;他用轻巧的手指，用细细细细的钻子为他们修补牙齿，因此几乎不感觉疼痛。我们开头就说过，索托是一只老鼠，所以他在门口就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谢绝为任何可能伤害我们的动物治疗。”他和他妻子的办法是这样： 楼下的门铃一响，他们就跑到窗边朝下头望，即便是看起来很胆小、很羞怯的小小猫咪，他们也不放进屋来。

有一天，他们看见来了一个动物，个儿不算很大，头顶到下巴缠着绷带，缠了一道又一道。这个动物穿着倒是整齐，可细一看： 妈哟，是狐狸!索托医生就大叫起来：“我不能给你治病，狐狸先生，你没有看见我门口写着的吗?”

狐狸低下头，呜里哇啦就哭起来，哭得很凄凉：

“我求您这一回了，你就做一回好事吧，我的牙齿疼得受不了啦!”

狐狸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看起来也真是疼得受不了了。

做医生的还能没有一份同情心吗，索托妻子说：“咱们就冒一次险吧。”说着她按下了电钮，打开门，让狐狸进来。

狐狸飞也似的跑上楼，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

“命中注定该我遇上好心人，快救救我给我治治吧，我的牙齿疼死了!”

“先生，您请坐地板上，”索托一边洗手一边说，“把绷带解掉。”

索托爬上梯子，勇敢地跨进狐狸嘴巴里。

“呜呜!”这狐狸实在太臭了!索托差点儿被难闻的气味熏得晕过去了。

“这颗牙齿得拔掉，”索托大声说，听起来不可商量，“不过我们可以帮你做一颗新牙。”

“哦!”狐狸呻吟着，“做什么都可以，只要牙齿不疼就行。”

狐狸虽然牙齿疼得厉害，但是他灵敏的感觉告诉他，他嘴里有一个很好吃的东西在动来动去。他的下巴忍不住抖动起来。

“张开!”索托大叫道。“张大点!”索托妻子也跟着大叫道。

“现在我要让你闻一种东西，过不一会儿，你的牙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疼痛感了。”索托的妻子说。

狐狸很快沉入了迷梦中。他还说起梦话来：

“哦，可真香啊，啧啧啧，啊呀呀，我最喜吃生的……上面稍稍撒上点儿盐，再来上一杯葡萄酒……这味道就太美了!”

索托夫妇猜也猜得出，狐狸这会儿在做着什么梦。索托妻子机敏地递给了丈夫一根棍子，让丈夫撑住狐狸嘴巴，叫它合不下来。

索托到底是老练的牙医，他拿拔牙钳夹紧了那颗有黑洞的牙齿，然后同妻子两人合力转动绞盘。绳子越转越紧，终于，格嘣!坏牙给拔出来了。血淋淋的牙齿吊在半空中，直晃个不停。

“啊，我流血了。”狐狸从迷梦中清醒过来，连连尖声怪叫。

索托爬上梯子，将一块纱布塞进正在冒血的牙洞里。

“最难受的都过去了，明天早上十一点整，你再来，我给你把假牙装上，你又什么都能吃了。”

狐狸的头还昏昏沉沉的，他说声“再见”就走了。他一边走一边想：“要是明儿个索托把假牙给我装上了，我就一口把他吃掉。这太不讲情理太卑鄙了吧?”

下班以后，索托的妻子忙着磨一颗纯金的假牙。索托气呼呼地说：“他还想吃生的，还加盐巴哩!真是活见鬼，我怎么会笨到去给一只狐狸治病牙呢。”

“他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索托妻子说，“他怎么会害咱们呢?咱们是给他解除痛苦的呀。”

“你去相信一只狐狸!这些家伙，没有一个不坏得心肠发黑!”

晚上，他们两个担心得直翻身，总也睡不着。“明天咱们还让他进来吗?”索托妻子问丈夫。

“咱们既然已经给他治了，那就好好把它做完，就像我父亲一样。”索托医生坚定地说。

“可咱们总得想个对付他的法子呀，总不能叫他害了咱们哪!”夫妇俩谈着谈着，终于想出了一个好法子。“这办法行。”索托说，然后放心地安睡了。

第二天十一点，狐狸高高兴兴地来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了。

索托爬进狐狸的嘴巴里，狐狸就吧嗒一下把嘴巴合上再打开，他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说：“嘿嘿，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没有什么玩笑好开的!”索托严厉地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忙，哪有时间同你开玩笑!”

索托妻子抱着一颗纯金的假牙慢慢爬上梯子。

狐狸看见了，高兴地说：“哦，多漂亮的一颗金牙啊。”索托把金牙镶进了拔掉牙的那个空洞里，再把它同两边的牙齿套紧。

狐狸用舌尖舔了舔新牙，心想：“这下可好了。我实在不该吃他们，可是我怎么忍得住呢?”

“等等，还没有完。”索托拿出一个大罐子，说，“最近，我跟我的妻子发明了一种神秘药水，涂在牙齿上，今后就永远不会牙疼了。你愿不愿第一个试试我们这独家秘方?”

“我当然愿意啰，这是我的幸运啊。”狐狸想着从此可以永不牙疼，就连连答应了，他最怕疼了。

索托医生说：“抹上这种药水你就永远不需要再来看我们了。”

狐狸心里想：“也没有谁会再看到你们了。”他已经拿定主意昧着良心把索托和他的妻子一口吞了。

索托提着罐子钻进狐狸的嘴巴，将神秘的药水涂上每一个牙齿，一边干一边快乐地哼着歌儿，索托妻子站在一旁的梯子上指挥，告诉丈夫哪儿还没有抹到。狐狸呢?他安静地坐着，看样子很愉快。

每一个牙齿全涂过了，索托从狐狸嘴巴里走出来，告诉狐狸说：“把嘴巴合上，死死咬紧，一分钟就好了。”

狐狸照医生说的做，死死把上下牙齿咬紧。但是，当他想张开嘴巴时，他的上下牙齿全牢牢粘住，张不开了。

“哦，真对不起，”索托说，“刚才我忘了告诉你，这一两天，你的嘴巴可能一时打不开，这为的是让药水全渗进你的牙齿里。不过，请放心，你的牙齿不会再疼了。”

狐狸一下傻了眼，他看看索托，再看看索托妻子，他们正带着很有意味的笑看着他。狐狸咬着牙呜呜地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然后他站起身，假装很有礼貌地同医生夫妇道别。

狐狸莫名其妙地下了楼，走了。

索托和他的妻子长长地嘘了口气，他们相互亲了一下，然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韦苇译)

在童话中，老鼠是常见的“反派”角色，这篇童话里以机智而富有同情心的医生形象出现的老鼠索托，可谓独具一格。老鼠索托夫妇是有名的动物牙医。他们用自己精湛的医术为一方动物解除痛苦。他们服务周到，工作敬业，创造性地制作了各种治疗设施。但是狐狸的出现破坏了这种温馨氛围，给索托夫妇出了个大难题。本来索托夫妇的门口上就写明了： 不给任何有可能伤害自己的动物疗牙。猫和狐狸都在被拒绝之列。但狐狸受病痛折磨的可怜相激起了索托夫妇的悲悯情怀。他们决定冒一次险。对于索托夫妇的同情，狐狸当时也像做戏一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说：“命中注定该我遇上好心人。”这时，出于治疗牙疼的迫切愿望，狐狸对索托夫妇宽容、仁慈的感激，不能说是假心假意的。

给狐狸治好牙齿意味着什么?索托夫妇是不是会上当受骗呢?读者不禁要为两只好心的老鼠担心起来。果然，狐狸就是狐狸。老鼠夫妇的好心没有感化狐狸的食肉本性——童话通过狐狸的梦呓流露出来：“哦，可真香啊，啧啧啧，啊呀呀，我最喜吃生的……上面稍稍撒上点儿盐，再来上一杯葡萄酒……这味道就太美了!”当索托爬进狐狸臭嘴里拔牙的时候，狐狸灵敏的感觉告诉他，“他嘴里有一个很好吃的东西在动来动去。他的下巴忍不住抖动起来”。尽管明白“实在不该吃他们”，狐狸最后还是拿定主意，要昧着良心把索托夫妇一口吞了。

索托他们何以自保?故事于是有了新的悬念。老鼠毕竟是灵敏而机巧的。索托夫妇给狐狸治好牙的同时，成功地让狐狸无法伤害到自己。他们对付心怀叵测的狐狸的办法中，用了一点现代新科技，使童话更贴近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时代。这个童话越到后面越有幽默感。最后，“狐狸照医生说的做，死死把上下牙齿咬紧。但是，当他想张开嘴巴时，他的上下牙齿全牢牢粘住，张不开了”。我们读到这里，会有一种人间道义终究还是占了上风的快感。索托既想救治狐狸、又要防止狐狸伤害自己的矛盾终于有了一个童话式的了结。

《老鼠当牙医》是一本供低幼儿童阅读的图画故事书，但是作者没有刻意稚拙化，其中没有丝毫造作的天真。故事从头至尾，人物的思想言行都是成人化的——索托夫妇是成人，狐狸也是成人。可是作者也没有俯视儿童。他的童话风格真诚和平实。所以有人这样评价： 斯泰格的童话摆脱了如某些作品那样对少年儿童居高临下的长者姿态，也没有如另一些作品那样向成人频送秋波。

(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