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名作《王中才·三角梅》原文|主题|赏析|概要
作者简介 王中才,1940年农历3月14日生于大连市一个小商贩家庭。1948年就读于大连市第14完全小学。因战后的经济萧条,同年秋,跟随家人乘船回祖籍山东省宁津县王家纸坊村。1957年考入河北省重点高中——沧州第一中学,并在全专区作文通考中获得最高分。1960年又考入河北财经学院 (现天津财经学院)计统系。因写了一篇赵丹主演的电影《风流人物数今朝》的影评,被选为范文,天津市电影发行公司邀其作为业余影评员,在莫斯科影院小放映厅看过两场电影。这或许可以说是其文学事业的开端。1960年,国家因种种原因首次在大学征兵,他成了一名普通战士。在艰苦的国防施工和军事训练之余,他利用业余时间创作了一些表演唱、对口词、广播剧和独幕话剧,写了一些新闻报道,以活跃部队的生活和提高团队的声誉。1964年,他与人共同组建“勇征”创作组,并于同年12月在《解放军文艺》上发表了报告文学《小老虎和小画家》,获得了比较广泛的好评。此后,又与人合作发表了两篇作品,在军政治部任宣传、文化干事,后改任秘书。1972年3月,在“文革”中被勒令停刊的《解放军文艺》筹备复刊,他奉调进京,任散文编辑,翌年提为副组长。这期间,他虽极少写作,但在1973年偶尔发表的散文《郎家坡》却影响颇广,被选入多种选集和多所大学的创作课教材。粉碎“四人帮”后,他萌生了强烈的创作欲望。1981年,经他再三要求调回沈阳军区从事专业创作,先后出版了散文诗集《晓星集》,《光斑集》,散文集《何处觅天涯》、中篇小说集《龙凤砚传奇》、中短篇小说自选集《三角梅》、长篇游记《黑色旅程》、长篇报告文学《战神的橄榄树》等。其中《三角梅》和《最后的暂壕》分别获得1982年和1984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后者还获得第二届中国人民解放军文艺奖,还有一些小说、散文和报告文学分别获得中央和省级刊物奖十三项之多。王中才198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现任中国作家协会辽宁分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学会主席团成员,《鸭绿江》文学月刊编委,沈阳军区政治部创作室主任等职。
内容概要 在花团锦簇的小岛长大的荔生酷爱着花。她考上座落在小岛的美专以后,每次写生也多是画花。但如果她不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了那位战士,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注意一种最普通的花——三角梅。那是一个清晨,她背着画夹,穿过一片亚热带混合林,要到海边写生。林中没有人,但有一溜似乎被人䠀过的茅草。她就沿着这条不是路的绿色的小路,直走到海滩,看见一堆人形剪影般的礁石。她很感兴趣,刚支起画夹想写生,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制止了。“同志,这里不准停留!”这是一个背着枪的高挑个的战士。她对这战士的命令口气很生气,便挖苦地让战士说出理由。战士告诉她闯入了“军事禁区”,她仍赌气地不想离开。战士警告她,如果再不离开,就要告诉她学校的领导。而且这战士竟知道她的名字叫荔生。原来她画夹的右上角有她的印章。那是一位叫李贵的男同学给她刻的。李贵的父亲是乡镇的刻字匠,篆刻是他的家传。显得土气的李贵考上美专以后,曾经受到一个自称时髦老A的同学的奚落,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鸭乡绅”。出身华侨豪门的荔生曾为此抱不平,当着老A的面给李贵一块名贵的鸡血石请他刻章。李贵就用先秦大篆刻了 “荔生”两个字。作为美专学生的老A们都不认识先秦大篆,这个战士怎么会认识呢?她不再生气,而是惊异地问战士。而那战士并不屑回答,仍命令她赶快离开。这又使她羞恼不堪。因为,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谁不屑回答她的问话。她委屈得掉泪了。她想报复。她走到“军事禁区”的界碑前,坐在界碑外,脚伸到界碑内,想惹那个战士再过来干涉,好和他吵架,而那战士却并不理她。这时,她却发现早晨的阳光照在战士身上,像一尊黄中泛青的铜雕,给她以强烈的美的光感。这正是早期印象派追求的光和色。她想,就画他!不怕他不过来。渐渐,她意忘了赌气,可是还是想丑化一下这个战士,把战士的下巴画得宽出了一块儿。不想这样一来却显得战士更敦厚诚实了。这时战士终于走了过来。她用脚使劲地磕打禁区的地皮,向战士挑衅,不想战士不但没撵她,反而真诚地感谢她为自己画像,并赞赏她对光与色印象很准确。在早晨的阳光下,下巴是应该画宽一点。更使她惊愕的是,这战士竟知道印象画派。战士最后请求,由于部队纪律关系,请把这张画像留下来。战士告诉她,以后不要再画自己,最好是去画叫作三角梅的那种花。在她离开“军事禁区”的时候,听见有人叫这个战士贺志茂,她的心头突然滚过一阵莫明其妙的颤悸。从此永远记住了这个似是而非的名字。回到家里,戴着绿翡翠耳坠的妈妈告诉她,那个李贵又来了。过去李贵登门,妈妈说李贵是土豆,她为此很生妈妈的气。后来李贵来的多,身上的穿戴也由土变洋了,妈妈对李贵的称呼也由土豆变成了阿贵了。而她却为李贵的变化感到莫明的惆怅。因为她的世界是一个女性王国,她画室四壁所挂的名画也都是女性。她常常在沉醉在艺术的光怪陆离之中隐隐感到一种孤独。她想寻找一种力的形象,隆起的弹性的肌肉,粗犷的野性的姿态。她曾经找到过李贵淳厚的脸,带着田野的阳光和风霜的脸,可今天的李贵却在失去这些,竟然穿上了乳白色的小喇叭裤。她记得,这条裤子正是时髦老A穿过的裤子,从此,她再也不愿意看见李贵了。她又走进了那片幽静的混合林,到哨位的三角梅旁去寻找那个战士,可是再也没有看见过他。有一天,侨居海外,断绝了近二十年音讯的父亲突然寄来一封信,要妈妈带着她去国外定居,妈妈高兴得泪流满面,她却感到妈妈很可怜。她要出国的消息传开以后,李贵上门也就格外勤快了。在一个二月的早晨,烟雨朦胧中,李贵被妈妈支使到邮局去取爸爸寄来的包裹。门开的时候,她看到除了李贵之外还有一个军人,正是她寻找的那个战士。原来是这个战士帮助李贵把包裹扛回来的。战士并没有进门便扭头走了,她冒雨在小巷中跑啊、跑啊,终于追上了战士,说想再给战士画张像,画张下巴窄一点儿的像。可战士仍然劝她画画那三角梅,说那是三片紫红色的小叶,保护着里面的小黄花。还可以画画三角梅掩映的那条小路……这次邂逅之后,她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那个战士了。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了,又是一个静谧的清晨,校长突然把她找去,告诉她部队转来了一封匿名信,说她和一个叫贺志茂的战士关系不正常,她看到那封信的字迹正是李贵经过伪装的字体,她暗骂李贵卑鄙。为了澄清事实,她跑进了从未进过的那座神秘的军营,迎面看见壁报上贴着一张画像,正是她给那个战士画的像,旁边写着战士的事迹,原来他在自卫反击战中光荣地牺牲了。这时她才知道这个战士不叫贺志茂,而叫贺振木。他入伍后一直没照过像,这张画是从他的遗物中找到的。泪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晕倒了。病愈之后,她又背起了画夹,走到了那丛三角梅旁,她想在花丛中再画上他的形象,但无论怎样画她都觉得不像,她终于承认无力画出他来。他像一个飘忽的影子突然闯进她的生活,又遽尔远逝了。留在她心里的不是他的眼、他的眉、他的下巴,不是力的外壳,而是一个力的灵魂。她无力把自己心里的魂搬到狭小的画布上。但她画出了他请求她画的那火焰般的三角梅,和那静静的小路……
作品鉴赏 作者是以富有哲理与优美婉丽的散文和散文诗而称著文坛的。他的这篇小说,正如作者自己所论及的那样,也“采用了散文诗的笔法,力图写出诗的意境和韵味”。这确是一首抒情味道极浓的诗——但决不是普通意义的抒情诗,而是一首充满了、浸透了、凝聚了对于一个年青烈士的哀思的祭奠诗,一首洋溢着、饱含着、潜藏着对一个年青战士的憧憬的赞美诗。作者用诗一样的笔调在读者的面前铺展开小岛上存在着的两个世界:一个是拥有戴着绿翡翠耳坠的妈妈,侨居国外的富有的爸爸,典雅的小楼和落满红云般的、粉团般的、玉燕般的花卉的画布,以及群英荟萃的同学们,时髦老A、“丑小鸭”李贵等。这是她的世界。那个美专女学生荔生的世界。另一个世界是属于他的、属于那个战士贺振木的:绿色的小路,燃烧的海,混合林中的哨位,菜地和工地,军事禁区,雄壮的脚步声,还有他刺刀般的纯净的眼睛和他一再推崇的三角梅等。应该说,这是两个很不相同的世界,但作者以诗人的敏感,觉察到它们之间内在的相通之处,将这两个世界进行了浑然的交流和融汇,开拓出一个气象万千的完整的时代。而这两个世界的沟通,是通过荔生这个人物实现的。她既单纯又复杂,既任性又有所追求。她长时间徘徊在两个世界之间。她成熟的过程,就是发现另一个世界的过程,也是认识自己世界的过程。她从她的世界过渡到了他的世界,在人生的道路上完成了一次升华。显然,作者通过荔生和贺振木所属的两个世界的沟通过程在着意追求美的境界。在作者的笔下,海岛的环境充满了诗情画意,主人公也美丽非凡。这确实增强了整个作品绘画般的意境。但是,作者所追求的主要的美,或者说是美的本质,是在战士和三角梅的身上体现出来的。在这里,作者匠心独运,巧妙地运用了象征手法。三角梅是一种不为人注意的花,甚至不是花,只是三片紫红色的叶。但它把一朵小黄花包在当中,保护了花。因此,战士贺振木喜爱它,看到了它独特的美。战士贺振木外刚内柔,不卑不亢,忠于职守,忠于人民,最后在保卫祖国的战斗中牺牲了。三角梅实际是战士美的象征。三角梅无疑是一种崇高的精神美。但作者对美的追求至此并没有结束。因为美的最高境界在于内质和表象的完全统一。这个统一是与两个世界的沟通同步完成的,是通过荔生对贺振木的美的执著追求实现的。荔生遇到贺振木之前,对自己的世界并非不满足。但与贺振木邂逅之后,使她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憧憬,诱发她向往、追求,以至不可遏止。在追求过程中,她对自己的世界逐渐有了清醒的认识。在小说中,荔生的这种感情变化和发展写得非常细致入微,心理状态和动作表情栩栩如生,令人信服。她越来越感觉到,战士身上的某些美的东西是自己的世界所缺少的。她不但看到了自己世界的贫乏,也看到了自己世界中的丑恶。作者通过荔生对李贵的认识描述了这一过程。李贵是贺振木的对立面。这个乡村小镇刻字匠的儿子,本是有几分淳朴的,但在拜倒在“时髦老A”们的脚下,最终变成美的陪衬物,被荔生断然地鄙弃了。然而,荔生也不可能与贺振木相遇了——他在保卫祖国的战斗中牺牲了。作者在一篇创作谈中曾讲到这个结果。作者认为,荔生“渴望的东西在自我之外永远得不到的时候,那么,最好的安慰,就是把寻觅的东西变成自我。实际上她寻觅的正是自我,是自我心灵的呼唤,只不过她没意识到罢了”。这时的荔生最终认识并理解了真正的贺振木,也最终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她成熟了。她再次来到海边,完全是以新的眼光审视那丛三角梅和三角梅下的小路。她已完全明白,为什么贺振木在仅存的两次见面中都请她画这种花。正是在这诗一般的意境中,幽美的环境和深刻的哲理,美丽的外貌和崇高的情操得到了有机的统一——完成了作者对美的追求和创造。有人称这篇小说是一篇难得的 “美文”,言之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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